「我想开杰里米的车出去逛逛,」我随意地说,「可以吗?」
他们根本没听到我的话,于是我赶快走进车库,跳上杰里米的敞篷车,像支摇晃的箭冲上车道,飞快地驶下山丘,活像后头有一群鬼在追似的。我心头一片空白,一心一意只想尽快赶到克莱大理石矿场。
我确定这条六里长的路我没超过七分钟就达到终点了。然后我把车沿进空旷的矿场办公室,卷起一阵烟尘,杰里米跳上车子的踏脚板朝着我便笑,就像所有年轻小伙子碰到年轻姑娘意外来访时的反应一样。
虽然我眼角看到一个意大利石匠怪怪的笑,可是杰里米说的话一点也不傻,「好女孩,佩蒂,」他说,脸上的表情仍然不变,可是声音却极度压抑,「不要露出惊讶的表情,对我笑。」我朝着他挤出一个微笑,很勉强,我非常确定。「佩蒂,我知道阿伦&iddot;得奥躲在哪里!」
「喔,杰里米,」我喘着气说。
「嘘!我告诉你……我的一个钻床工人,相当可靠‐‐绝对可以信得过的人,他会守口如瓶‐‐几分钟之前偷偷跑来找我。中午休息时,他走进森林,想找个阴凉的地方吃午餐,就在后头那边半里之远的地方,他看见得奥躲在一个废弃的旧棚屋里。」
「他确定吗?」我压低声音问。
「非常确定,他在报上看过照片。佩带,我们该怎么办?我知道你认为他是无辜的‐‐」
「杰里米&iddot;克莱,」我猛然道,「他的确是无辜的,你打电话给我真是太可爱了。」他穿着落满灰尘的工作服,看起来稚气十足又彷徨无助,「我们去那儿,把他偷偷带出森林,送他去……」
我们彼此凝视良久,如同两个吓坏的共犯。
杰里米一咬牙,简短地说:「走吧,装得自然一点,我们去森林里逛逛。」
他一脸笑容扶着我跨出敞篷车,挽着我的手,捏了两下让我安心,然后领着我走向通往森林的路,头弯下来在我耳边低语。对那些看热闹的工人来说,就像是年轻小伙子在奉承女朋友。我格格傻笑,深情地看着他的双眼,脑中却是一片混乱。我们要去做的事情真是够恐怖的了,而且我还不确定,现在仍苟延残喘的阿伦&iddot;得奥,能不能有机会逃过坐电椅的命运……
经过了一段仿佛永无止境的路之后,我们终于踏进森林,清凉的树荫罩在头上,鼻中充满丛树的香气,世界似乎离我们好远,即使偶尔传来的矿场爆破声,也显得遥远而不真实。我们放弃伪装的傻情人模样,撒开大步狂奔起来,杰里米带路,迅捷得像个印第安人,我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
突然间我一头撞在他身上,他停下脚步,年轻坦白的脸上出现警戒的神色。警戒,恐惧,然后是绝望。
接着我也听到了,那是警铃和狗吠声。
「老天!」他轻声道,「希望很渺茫,佩蒂,他们已经凭气味追查到他的行踪了。」
「太迟了,」我低低地说,心中一紧,握着他的手臂,他抓住我肩膀死命地摇,摇得我牙齿打颤。
「该死,别在这个节骨眼给我摆出弱女子的姿态!」他忿忿地说,「来,或许还不到绝望的时候。」
他转身沿着昏暗的小径往森林深处疾走,我也快步跟上,又迷乱又困惑,而且很恼他。他敢抓着我乱摇?他敢开口骂我?
他再度骤然停步,手捂住我的嘴,然后弯下腰,开始手脚并用,爬过一丛满是灰尘的矮木从林,不时回头拉着我,我咬紧嘴唇免得哭出来,裙子被树上的刺钩裂了,手指也被划破,然后我忘记了痛楚,眼前是一小块森林中的空地。
太迟了!前面有一座摇摇欲坠的小棚屋,屋顶凹垂着快塌了,空地的另一头,传来猎犬狂吠的声音。
一时之间,那块空地看起来平静而空旷,但转眼间这份宁静就被打破了,身穿蓝色制服的警卫们把来福枪口瞄准了棚屋,而猎大‐‐那些丑陋之极的野兽,闪电般飞扑到棚屋的门上,伸着爪子又是抓又是跳的,发出可怕的吼声……
三个人跑向前,抓紧皮带,把狗往后拖。
我们静默而绝望地注视着。
一道红色的闪光,伴随着爆裂的枪声,从棚屋的两个小窗子之一冒出来,我看到一支左轮枪管往棚屋里一缩,紧接着一只猛滴口水的猎犬,忽地姿势怪异地往上一挣,颓然倒下,死了。
「不准过来!」一个尖锐、歇斯底里的声音‐‐是阿伦&iddot;得奥,「不准过来,不准过来!否则你的下场就跟那只狗杂种一样,你们休想活捉我,我告诉你们,不准过来!」他激动地尖声叫着。
我双膝爬着,一个狂乱的念头在我脑中沸腾,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我相信得奥说得到做得到,他可能会真的犯下谋杀案,但现在有一个机会,一个非常渺茫而疯狂至极的机会……
杰里米再度把我往后拖,「老天在上,佩蒂,你到底想干什么?」他压低嗓子道,我开始挣扎,他嘴巴张得大大的……我们在那儿缠斗不休之际,空地上出现了一些变化,我发现马格纳斯典狱长蹲在一群警卫之间,他们都往后退回灌木和树丛后头,有些逐渐靠近我们的藏身处,每个武装警卫眼中都充满追猎的热切渴望……
典狱长走入空地,「得奥,」他冷静地喊着,「别做傻事,棚屋被包围了,我们一定会达到你的,我们不想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