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本清心经,清净道心的道经。玉随安破境需要寻一处安全之地闭关,于他这个魔主来说,自然就是魔域的大光明殿。破境需要不少时间,这段时间刚好让小徒弟清心寡欲,断了对玉随安的念头,专心修炼。拿起那本清心经,谢寒洲从书案后起身,缓缓行至林愿面前,将书籍递了过去:“拿着。”林愿不由得看向那本道经,封面是极深的蓝色,谢寒洲的手是一种玉质的白,修长漂亮,骨节分明,完美的让人挑不出一丝瑕疵,光是看着这只手,就让人有种顶礼膜拜的冲动。伸手接过道经,林愿朝谢寒洲一礼:“多谢师尊赐书。”眼睛瞥过清心经三个字,林愿默默疑惑,他大老公给他这本道经干嘛?有什么用呀?谢寒洲似乎看出了林愿眼中的疑惑,神情依旧漠然,寒声道:“林愿,你道心不静,易生心障,修道之路漫漫修远,从今日开始每五日抄写一遍清心经,清心净念,每隔一月,送来一枕清宵,让为师过目。”林愿哪想到谢寒洲传他过来,是为了让他抄书。五天抄一遍,一个月按三十天来算就是六遍,听着似乎不多,可问题是,他大老公的意思是他要一直抄下去。如果玉清宫的课业还像之前那样严格,林愿真的会生气,本来修行就累了,谢寒洲还要他抄书。不过最近也不知道怎么的,课业突然又松缓了下来,和刚入玉清宫的时候差不多,时间上充足了不少,抄书就抄书吧,按照他大老公的意思,抄清心经也是为了让他清心,有助于修炼。林愿抱着那本清心经,仰头看着谢寒洲,眼睛明亮,笑起来的时候脸颊边的酒窝深深,看起来又软又甜:“是,师尊,徒儿知道了。”谢寒洲素来冷漠寡言,除了正事,很少和人交谈什么,此时也一样。他看着眼前绵软无害的小徒弟,觉得对方有些像是一只小小的软毛兔子,白白的,也软软的。小徒弟也确实白嫩嫩的,至于软……谢寒洲眉梢极快的挑了一下,想起了曾经数次在他口中纠缠着不放的甜软之物,心中微微动了一下,目光有些被牵引般,落在了那嫣红的唇瓣上。确实是很软,似乎还有甜味。谢寒洲有些压制不住这个想法的起伏,他知道是因为他最近道心不稳的原因,有玉随安的因果,也有这小徒弟的因果。过些时日,应该就好了。谢寒洲挥了挥手,不再说什么,只说了句回去吧。林愿乖乖点头,转身正准备离开的时候,他还是没忍不住,回头看向谢寒洲,很小声的说道:“师尊,您最近,是不是不高兴呀?”谢寒洲微微一愣,漆黑冷漠的眼眸突然有些恍惚起来,他想起很久之前,他刚入玉清宫的时候,师尊,师叔师伯们,甚至师兄师姐,也总是有人这般问他。那时他还很小,很弱小,是连自己的生命和生死都无法操控的弱者。后来,他一点一点长大,一点一点变强,强到可以操控自己的生死,操控整个玉清宫的未来,甚至可以对世间万千的修道者产生巨大的影响。但是不会了,不会再有人问他是不是不高兴。师兄师姐在他面前端正肃穆,甚至恭敬,少年时带着他偷跑下山玩乐的师兄不在了,为他缝补衣服的师姐也不在了,和他一起闯祸闹事的师弟也不在了。天地不仁,圣人不仁,他如今是仙门正宗最大的旗帜,他需要喜怒不形于色,需要高高在上,无论是玉清宫,还是仙门百家,都需要他高高在上。他是玉清宫的清尊,是仙尊,是谢寒洲,可是他已经很久不是他自己了。林愿从来没有见过谢寒洲失神的模样,仿佛一尊精美绝伦的神明玉像,是高贵的,也是不容触碰的,同时也是……孤独的……不过很快,谢寒洲便恢复了以往的清冷孤绝模样,他很轻很淡的看了林愿一眼,同时,那一眼也很深很深,深到人的心里深处。“回去吧。”还是同样的三个字。林愿有些不想走,他想陪陪谢寒洲,很想很想。苍梧峰顶的梧桐从未落过,年年岁岁,没有生死,也没有凋亡腐朽,以前林愿不觉得,但是看着刚才的谢寒洲,他突然觉得这也是一种残忍。仔细想了想,林愿突然想起玉随安说的话。男子说:“我自小贫寒,衣食短缺,这样的甜饮从未喝过,师弟也算是全了我年幼时的缺憾。”玉随安就是谢寒洲,他的幼年,怕是连一丝甜,一颗糖都没有过。林愿赶紧用积分从商城里换了一把糖出来,走到谢寒洲面前,伸手过去,有些紧张地说道:“师……师尊,徒儿谢师尊教诲,徒儿有小东西孝敬师尊,还请师尊不要嫌弃。”谢寒洲睨着林愿微红的脸颊,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去接了,然后他接到了一把糖。很轻,却又有些沉。林愿很高兴谢寒洲收了自己的糖,圆乎乎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谢寒洲,语气雀跃而又兴奋:“很甜的,师尊。”谢寒洲闻言觉得好笑,果然还是小孩子,吃糖就算了,还给他这个师尊送糖。正准备将糖还给这贪嘴的小徒弟,小徒弟已经跑出了寒室,那跳跳的样子,倒真像是一只兔子。谢寒洲目送着林愿离开,才缓缓收回视线,看向手里的糖果。这种东西,他是陌生的,甚至已经有些忘了味道,他也不需要再次想起。谢寒洲原本准备将这些糖丢进储物戒中,不过想到小徒儿也是一番孝心,他拿了一白玉盒出来。这白玉盒也算是一件宝物,若是此物有灵,知道自己装了十几文钱就能买到的糖果,估计都要哭了。……不得不说,清心经是真的有用,林愿开始抄的那天晚上,就没有再梦到玉随安。不过很多时候,他还是在想玉随安,想他闭关破境会不会有什么危险?林愿还会想苍梧峰顶的谢寒洲,有些好奇他有没有吃自己给的糖?谢寒洲对待所有弟子都一视同仁,新入门的弟子,他每两月就会传唤一次,询问徒弟的课业。林愿因为玉随安的原因,受到了谢寒洲的特殊对待,每个月见一次,每次谢寒洲翻看他抄写的清心经,都是差不多的话。“字有进步,继续。”十二月的第一日,林愿坐在座位上,正在和旁边玩熟了的同学聊剑法的事情。突然,喧嚣的苍梧大殿,响起一道惊呼。“我师尊怎么了?”紧接着,类似的惊呼声接连不断响起。“呀!我师尊怎么也来了?”“那好像是我师尊!”几息过后,苍梧大殿陷入一片死寂,在玉清宫各位峰主进来之时,所有弟子都站了起来,恭敬行礼。丹阳真人是所有峰主中最年长的那个,他微微颔首,道:“不必多礼,都坐吧。”“是,师尊!”“是,师伯!”丹阳真人他们也去了自己的座位前坐下。这之后不过片刻,白衣胜雪的谢寒洲从大殿后方走出,还是那样的仙姿绝世,那样的冰雪模样,是天月镜花,也是雪冷霜寒。峰主们和谢寒洲相互见礼,待他们坐下,谢寒洲那双淡漠如水的眼睛,缓缓落在新入门的弟子处,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漠视。“楚尧。”谢寒洲冷漠地说出这个名字。林愿歪着头,疑惑地看向上方的谢寒洲,不懂他在大会上叫楚尧干什么。楚尧也一脸不解,他站了起来:“师尊。”谢寒洲俊美无暇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讽刺,更多是漠然,极致的漠然,视若无睹的冷漠,他的声音也是那般冷漠:“楚尧,本尊不适合做你的师尊,今日大会,你另寻一位峰主拜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