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流听出他画中带刺,没好气地说:“你们两个臭道士在祠堂等我,哪也不许去!老子一定把酒带回来!”说完就飞一般地跑了。穿着金蝉褛,权青实顺利走出了通天路,可刚刚来到人间,刺骨的夜风就把他吹了个透,潮湿的道服冻成冰,贴在身上好像是被丢进了冰窟窿。金蝉褛,顾名思义,金箔所制,薄如蝉蜕,上面的咒法虽然能骗过通天路,但是在寒风面前却毫无作用,走了短短几步就被吹得片片碎裂,化为粉末飘散。二人扛着綦妄,找到了那座祠堂。房子虽荒废多时,所幸门窗还没腐朽,仍然能抵挡一些风雪。高帆略略收拾,寻了个旧火盆,一边添柴生火,一边说道:“方才那青鬼与我说,命河上游到处设卡,在查杀将军黑塚的青鬼,不老居和无忧城都发了悬赏告示,他的尸首也值白银万两,所以绝对不能让他回去,你们藏在这里也要千万小心,不能松懈。”权青实又冷又累,点着头小声说:“我知道了。”高帆看着墙角,轻轻嘀咕:“还说不是蛇精,他不就是一条小蛇吗。”躺在角落的綦妄不知何时变成了一条小黑蛇,可能是被冻僵了,连身体也没盘起来,像一段麻绳似的瘫在茅草堆上。这小东西与寻常蛇类稍有不同,身上没有鳞片,皮肤如蝾螈一般,头上有两个小小凸起,身上伤痕累累,布满毒瘢,看着奄奄一息。权青实连忙用手捧着,轻轻把小蛇蜷成一团,放进怀里,不仅用体温暖着,还调取丹田灵气细心护佑。瞧他这小心呵护的模样,高帆不免想起他抱着綦妄不肯放手的情景,心中升起一丝担忧。“青实,这些妖魔最会蛊惑人心,你年纪尚轻,阅历又少,不要被他骗了……”权青实的头埋在手臂里,躲着似的不肯抬头。高帆默默叹气,他不再多说,从附近林子里捡了很多柴枝,堆在火盆旁边。权青实早已精疲力尽,此时再难坚持,盖着供桌上的几块碎布,护着怀里的小黑蛇,胡乱睡了过去。外面寒风呼号他浑然不觉,偏偏做了一个十分怪异的梦。一会儿是灯火璀璨的鬼府,一会儿是随波悠荡的花船,一会儿綦妄又拿着烤野兔问他换些野果,他却手提长剑,与綦妄在芦苇荡里打了起来。打着打着,那雪穗一样的芦苇花就变成了奔涌的瀑布,铺天盖地的洪水把他们一起吞噬,他在乱流中紧紧抱着綦妄,可是綦妄却松开他,独自往那鬼火幽幽的泣林走去。东流、宝珊、骨达、老安凭空出现,许许多多的青鬼妖灵一起指着鼻子骂他:“我们尊上被你害成这样!”“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是你——”“害人精!家里被你连累的都要垮了!”“这种孩子不能养在家里……还是送走吧……”“你现在是小祸害,以后就是大祸害!”权青实猛一睁眼,吓得直坐起来,惊喘着:“我不是!我不是!”摸进祠堂的东流恰好被他吓了一跳,拧着眉头抓着他:“你在这里睡大觉,我们尊上去哪儿了?”此时天光发亮,风也停了,屋瓦上的积雪映着晨光,晶晶亮亮,阳光从破洞的房顶照下来。权青实缓了缓神,赶紧往怀里摸摸,那小蛇正紧紧贴着他。他轻拍小蛇,细声问道:“东流来了,你要出来吗?”小蛇往更深处钻了进去,动了动尾巴。权青实摇摇头,说:“他不喜欢别人见他这个样子,你还是先等等。”东流看他衣服里确实有东西在动,想着若是尊上的意思,他自然不能违抗,就粗横地将权青实拉起来,急着说:“这些是我找的冥酒,你来看看哪种是真的?快点给他解毒!”残破木桌上摆着好几个外形颜色各异的酒坛。权青实拿起酒坛,挨个闻了闻,仔细尝了尝,最后皱眉说道:“你是从哪里买的,这些都不是冥酒。”东流不信,又推过酒坛:“你再好好看看!”权青实摇头:“这些都是普通的烧酒。”东流颓然蹲在地上,抱着头骂道:“那帮王八羔子,一个靠谱的都没有!这个时候还坑老子的钱!”如今怨都鬼府戒严,胡芦岭为了避祸也关门谢客,冥酒有价无市,根本买不到。东流躲着追捕,找了好多门路才搞来这些酒,当成宝贝一路藏着带了出来。没想到全是假的。权青实劝他:“我用灵气帮他慢慢解毒,总会一日比一日好,昨天我实在是急晕了头才叫你去买酒,你别再回去冒险了。”东流抓着自己的发辫,不服输地说:“老子就不信了!等胡芦岭那帮老东西放松警惕,早晚让我逮住机会偷出来几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