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元帝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听见“嗖”的一声,一直潜伏在他身边的暗卫不知从什么地方现身,无声无息地往黑暗中撞了上去!“锵——”兵器相接的声音瞬间打破了皇帝难得的多愁善感,他猛地起身,耳边已由极静到极乱,兵刃相接之声不绝于耳,龙床之外战成混乱的一团,雪亮的刀锋反射出刺眼?的光。有、有刺客!景元帝打了一个寒噤,一时间有些慌乱。他登基十六年,如此迫近的杀机,还是第一次遇到!那些禁军守卫都是干什么吃的!生死之间的恐惧从来公平得要命,并不会因为?人间九五之尊的身份而有稍减。甚至,对于一个怕死的皇帝来说,这更加可怕!“护、护驾!”景元帝本能地刚一出声,便?意?识到什么,立刻闭上嘴。可已经来不及了,刺客在黑暗之中准确地找到了他的位置,皇帝什么都看不见,只听到极快的风声,针刺般的危险感直冲面门,他极为?勉强地一躲,却?仍感觉到肩上一阵刺痛。刺客一击得手,半点不拖泥带水,围攻暗卫的几个人都在瞬间脱离战团,向殿外扑去。暗卫没有追,他们的任务只是无条件保护皇帝的生命安全?,而现在,显然是受伤的皇帝本人更重要。殿外的千牛卫这时也察觉到混乱,可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且他们在明,刺客在暗,待护卫们在统领的带领下追去时,刺客们早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有刺客!”“保护陛下!”寝殿的门被打开了,暗卫又在无声无息间消失,景元帝看着一脸惶恐的千牛卫统领冲进来,简直怒不可遏。“徐闻!你干什么吃的!”“臣罪该万死!”统领一脸惶恐地跪下来,身后千牛卫呼啦啦跪了一地。景元帝气得头晕:“蠢货,还不去捉拿刺客!”徐闻讷讷地又说了什么,那声音却?在他的耳中奇怪的模糊起来,肩上突然一阵刺痛,景元帝才突然发现哪里?不对。不……他头晕,不只是被这些蠢货气的。“给朕传——”徐闻终于发现陛下肩上一片缓慢渗透明黄色的血迹,大声吼道:“陛下受伤了!快传太医!”“……”皇帝眼?前?发黑,心?想徐双林这提拔的是什么东西,回头定要向他问罪!黑夜中沉寂下来不久的皇宫瞬间灯火通明,整个永安宫乱做了一团,整个太医院都被搬到了皇帝的寝宫之中,太医们团团围在龙床之前?,脸上的表情与?其说是焦虑,倒不如说是恐慌来的更贴切。能出现在这里?的都是一国圣手,他们很轻易地诊断出昏迷的皇上中了毒,可竟没有一人诊得出来那毒究竟是什么成分。太医院正是个仙风道骨的老先生,此时也已经有些双股战战。太医们几辈子能碰上一回这种事?,皇帝在刺杀中身中奇毒,这简直、简直荒唐!就?在这时候,昏迷了半个晚上的景元帝突然间醒了过来。他先是觉得困乏,很快,强烈的冷热和刺痛便?骤然出现,皇帝一时间没忍住嘶吼出声,床前?的御医们吓了一跳,顿时更加混乱了。景元帝被那乱糟糟的声音吵得头疼。“滚……给朕滚开……!”“陛下,陛下,”太医院正颤巍巍地抬头,“陛下切莫动气,气则血行,对您体内的毒素不利啊陛下!”景元帝咬咬牙,他好歹是个皇帝,很快理?清之前?发生的事?,那毒让他痛苦之极,但很奇异的是,自从醒过来,头脑就?变得异常清醒。这不是好事?,清醒地感受那种痛苦,还不如昏过去算了。疼痛让皇帝更加暴躁起来,可好歹事?关自己的身体,他发作了几个战战兢兢的太监和宫女,总算冷静下来。“去把皇后叫来。”候在旁边的安城如连忙答应,步履匆匆走了出去。整个皇宫从前?半夜开始,就?进入了及其紧张的状态。嫔妃们自然不知究竟发生何?事?,可永安宫的动静太大,也不可能完全?瞒住,恐慌的气息在宫内蔓延,没人能睡得着,所有人都在焦急地等待消息。皇后寝宫与?之前?比变化很大,却?仍算得上是门庭冷落,她的身体自从年前?开始渐渐好了起来,只是仍不得皇帝喜爱,景元帝除了遵祖制不得不宿在此宫的时候,几乎连踏足这里?的兴趣都没有。但安城如见了皇后,只觉得这位贵人看上去比从前?的变化简直大得离谱。皇后从陛下登基开始便?不受宠,还病恹恹的,虽是中宫之主,却?一直好像没有被认真关注。皇后已换好了见人的衣裳,见到安城如的时候,也没有一点出乎意?料的表情。她只问了几个问题,便?与?安城如一并去了永安宫,举重若轻地接手了宫里?的事?务。皇帝没有再昏迷过,在这段时间里?,他一直急切地向太医们询问自己的身体状况,越问脸色越是铁青,到最?后,连太医院正都不敢大声说话了。景元帝能感觉到自己中的毒不简单,这一段的工夫,那毒已经把他折磨得虚弱不已,偏偏连昏都昏不过去,一刻都无法逃离那该死的疼痛!皇后来了,他也没多看一眼?,只是又叫人去写诏书,要秘密在天下寻访名医。皇帝在这种时候最?信任的人是不喜欢的正妻,说来颇为?可笑,无非是因为?皇后没有母族,又无子嗣,一身荣辱,几乎都系在他自己身上。皇后自然也知道这一点,她脸色亦全?无变化,有条不紊地安排着永安宫中的事?,心?中却?不免冷嘲。皇上不知道,这宫里?现在也几乎没有人知道,就?在几日前?,她已经被诊出了不到两?个月的身孕。月份还浅,自己处境又实在算不上好,皇后索性就?将事?情瞒了下来,反正她总安生待在自己的宫里?,连门都不出,也没人上门找事?。可没想到,偏偏就?在这时出了这样的事?。皇后面上不显,心?却?偷偷地跳了起来。景元帝年龄不大,仍称得上春秋鼎盛,又素来多疑,从前?便?是一直宠爱着大皇子的时候,也从来没有昭告天下、将他正式立为?太子的意?思。更别说后来,大皇子失宠,三皇子远赴边陲,现在宫里?年纪稍大的皇子,不过是二皇子与?五皇子两?位。所以,如果?现在皇帝真的有什么不测……二皇子和皇帝的关系就?不必说了,母亲又是被打入冷宫的弃妃,而五皇子母家虽盛,可景元帝对他严防死守,金银财宝从不吝啬,却?半点实权都不让他接触。非嫡非长,又素无贤名,除非王家甘冒天下之大不韪,直接宫变,否则无论如何?,五皇子都不可能正常登上至尊之位。外面那些人不知老二与?皇帝之间的龃龉,从名正言顺和声望上来讲,他的胜算还没楚矜言大。可楚矜言的弱点是致命的,皇后作为?这件事?的少数知情人,根本不会把他摆在对手的位置。而本宫——皇后忍不住隐蔽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脑中转得飞快。如果?自己能生下来一个儿子,那孩子便?是大周皇室唯一的嫡子,从身份上便?牢牢立住了脚,而自己若是作为?太后,又无外戚之忧——那么若皇帝能权衡利弊,定然会知道,那孩子是他能拿出的最?好选择!不论这对貌合神离的夫妻心?里?各自都转着什么念头,在那之后的几日,永安宫中气氛愈发沉凝,被病痛折磨的皇帝的脾气愈发暴躁时,宫外却?突然传来了好消息。“陛下,陛下!”安城如小跑着从殿外进来,满头大汗,却?一脸喜色:“恭喜陛下!五殿下一片孝心?,废寝忘食终于寻来了神医,那神医停了症状,自称对您的、您的病症十拿九稳,如今就?在外头等着见驾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