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你这个妖孽,若留你在世,大唐将又多了一个祸星!&rdo;李贤他狰狞的面孔变得如恶魔一般,那张我所熟悉的英俊脸庞在嘶吼中扭曲变形。
&ldo;太子,太子殿下!&rdo;远处急急地跑来几个官员,拉住李贤,&ldo;太子万不可冲动!&rdo;
&ldo;终有一日,我会亲手杀了你这个妖人!&rdo;在众人的规劝中,李贤恶狠狠地丢下一句警告,而后悻悻地被众人劝走了。
&ldo;崇俨,委屈你了。&rdo;我这时才由树林深处转出。
&ldo;为娘娘效命,是崇俨的福份,无所谓委屈。&rdo;明崇俨躬身施礼。
&ldo;不,确是要委屈你了。&rdo;一股诡幻的笑意自我心间荡出。我的手抚着身前的一株美人蕉,我总觉得这蕉如血,格外刺目,红到似要烧起来,终将燃成弥天大火,弥天大祸。
杀气如银瓶乍破,刹那间晶莹满地,摇曳不定,水光离合。一线银光破空划过,宛如流云舒卷,一叶轻羽飘零而下,倏忽即灭。
我闭上眼睛,不想看见随后溅上蕉木的那抹殷红。这一刻,我冰凉的手仍有玉石的温度,心境镇静得有如神祗。
四周寂静无声,一声沉沉的倒地闷响,明崇俨倒在血泊中,他轻轻阖眼,只留给我一句似禅语的话:&ldo;皇后娘娘,知而难行,是文人。行而不知,是匠人。知行合一,方为天人……&rdo;
风吹过,微明月光映出一张少年的脸,不过十八九岁的模样,面色苍白得犹如冬日初雪,凤眸星目,俊美非常。他沉黑衣袂烈烈飞扬,犹如硕大的黑色羽翼,永远沉如夜色。
&ldo;皇后娘娘,明崇俨已伏诛。&rdo;少年的声音平静如水,目不斜视,仿佛满地殷红的鲜血与他全无关系。
&ldo;素玉,辛苦你了。&rdo;看着他逆光的身影,我微微笑了,他是我最得力的影子,不枉我十数年的心血栽培。旁人只叹他剑法高绝,唯有我知,当年的小小内侍,今日的绝世高手。数年苦练,落英几缤纷,这其中的苦痛,非常人可懂。
&ldo;知行合一,方为天人……多谢你赠我这最后一句……&rdo;望着明崇俨的尸身,我的嘴角微微一动,牵出一丝微笑,&ldo;死得其所……&rdo;
夜风缓送,婆娑树影张牙舞爪地在暗夜中伸展开来。湖面亦被吹得宛如冰纹琉璃花开叶落,湖水顺延而下,徐徐流淌,静静地蜿蜒盘旋,拐了一个弯,又拐了一个弯。
分离
调露元年,深受李治与我宠信的术士明崇俨遇刺身亡。
一日之内,这则消息铺天盖地,全城震动,不论何处,人们都在窃窃私语,解读这件事背后的涵义。
信奉鬼神的人说,明崇俨为奉迎帝后,役使鬼神过于苛刻,因此被鬼神所杀。但亦有人认为,明崇俨的死与太子有关。太子嫉恨明崇俨,所以暗暗将他诛杀。于是对李贤的怨怼与指责纷沓而来,种种流言蜚语,围聚在京师上空,久久不散。
李治下令严查凶手,明崇俨被追赠为侍中,他的儿子也受惠被封为秘书郎。
这个冬天似乎格外漫长,反常的严寒笼罩京师,白雪纷扬,无休无止,仿佛某种预兆。
我披了件三彩旧锦地袍上,斜倚在绿云围花软榻上,懒懒地翻阅着手中的奏疏。青铜鎏金炉的跳跃的火焰里细微地闪出了扑朔迷离的滟滟光亮。太息香一阵又一阵地在这温暖的屋子里左右迁延,迟疑低回。
&ldo;如今宫人皆传明崇俨是太子所杀,好端端的宫中,怎会有人信如此传言?&rdo;上官婉儿跪伏着为我烹茶,她轻挽青丝,着一袭碧绿色广袖长裙,腰上佩环轻响,望之动人。
我亦不抬首,只问道:&ldo;怎么,你不信太子会杀明崇俨?&rdo;
上官婉儿不语。
我转口再问:&ldo;那么,你认为太子有资格登上九五之位么?&rdo;
&ldo;说到九五之位,原本没人比太子更有资格,若非皇后娘娘的私心……&rdo;上官婉儿一咬牙,毅然说道。
&ldo;并不是私心。&rdo;我亦未动怒,&ldo;太子想要的天下太大,我只能给他一个王座,而不是整个大唐。&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