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兰芝也震惊了,事实来的太突然,她到底该对白苏这个孩子说什么好。如玉毕竟和大家一起生活了许多年,听闻她离去,孙兰芝的心也揪揪地痛。
“难道从医就注定了必须要将陌生人置于至亲人之上?娘中毒而亡的时候,爹又在哪里?爹对娘履行了您所秉持的原则了吗?慕云华是白家的恩人,我救治恩人有错吗?!”
“这如何同日而语?如若你娘陷入危险,我必定会倾尽一切救治她!白苏,就算你愤怒,也不能如此对长辈放肆无礼!”白璟在气头上,不过他并不是气白苏,而是气他自己,气他没能见到如玉最后一面。
“娘已经走了,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如果,为了不相干的人而放任自己在乎的人就是爹所谓的医德,对不起,爹,我做不到。”
白璟心疼白苏。如玉的事情,他无可奈何,也十分自责。逝者已矣,他不希望白苏因为这件事情就迷失自己,辜负他对她的期待。“你不是为了他是恩人,你是因为他是慕天华的弟弟!苏儿,你从前不会这样顶撞我的!”他的话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我就是为了他!”脱口而出的一句,让白苏自己也惊在当场。
别人并没有听出这句话的玄机,白璟也只当是白苏顶撞惯了,每句话都要反驳他。
白苏失望地望着白璟,这一刻,他在她面前不再如从前那般高大了。她甚至有些讨厌起父亲的正派了,这样的正派充满了无情。
“娘走后,我每天都希望爹能赶快回来。娘为了等爹,魂魄一定还徘徊在这里。就算如此,我也没有派人送信给爹,因为爹在京城有一个家,那个家里也爹需要顾虑的亲人!”说到这里,白苏已经泣不成声,她断断续续地喊道,“如今满七已过,娘的魂魄散尽,她再也看不到爹回来了!”
“爹,你为什么不难过?娘死了,你为什么一滴眼泪都没有?你当真是铁石心肠吗?”白苏揪住了白璟的衣襟,她无力地撼着。
“因为你根本——”孙兰芝刚一开口,白璟就暗暗掐住了她的手腕,示意她不要往下说。
孙兰芝见白苏如此迁怒白璟,她好想顺势就把如玉的秘密说出来,可是白璟一直拦着她,她只好作罢。“苏儿,你爹已经很难过了,不要再用这样的言语刺激他了。”
白苏苦笑了一下,她环视着并肩站着的一家三口,深觉自己的孤立。
“娘说的对,妾就是妾,庶出就是庶出。”倒吸了一口气,白苏回身跑回了药堂。
待到女儿转过身去,白璟才看到她发后别着的雪白簪花,他锁起了长眉,叮嘱白敛跟上白苏,好好照看她。于是,白敛三步并作两步也跑进了院子,“妹妹!”
药堂外终于安静了下来,白璟没有立刻进去,他侧目问孙兰芝,“夫人,方才你是想做什么?”
“老爷,既然如玉已经过世,是时候该告诉白苏真相了。否则,她会一直责备老爷没能救下她娘亲的!”
“不会,苏儿不是这样的孩子。她今天生气,是因为我不够在乎她们娘俩。”白璟叹了一口气。
“老爷,这么些年,你为本不相干的母女付出了那么多,实在不该白受着这些冤枉。而且,或许苏儿在知道真相后,会更愿意回到宫廷去呢,一旦太子即位,她就是当之无愧的公主,等待她的荣华数不胜数。老爷,我只是担心,你越晚让苏儿知道真相,她日后就越会责怪你啊。”
白璟沉默下来,他沉思了许久,还是摇了摇头,“不,此事还是先搁下,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将真相告诉她。”
孙兰芝不懂白璟究竟在别扭什么,白苏已经长大,她也有知晓身世的权利。可是老爷的话不能不听,孙兰芝只能干着急,没有任何办法。
谁又能懂白璟的心呢。
他放下行囊,换了一身素白的便服,再回到药堂,他竟看到白苏已经坐在了圈椅里给病患看病。方才的一切就好像从未发生过一般,白苏望诊时候的神情是那么专注,与涕泗横流的她判若两人。
这分明就是他的女儿啊,神色和脾性都那么像他,生来就注定了从医,这怎么可能会是别人的女儿?他养大了她,待她如亲生,最难得可贵的是,他在她的身上,看到了一个世家最需要的——传承。
如何让他放弃这个孩子?
他也是凡人,他也有私心,他也想能有人继承他的衣钵,继承他毕生所学。京城一行,他羡慕白瑄能有白決这样的儿子,而他的两个亲生孩子,却没有从医的热情。这时候,上苍将白苏赏赐给他了,难道不就是来弥补这个空洞的吗?
白苏瞧见了白璟,她连忙站了起来,打算给白璟腾出位置。
白璟压了压手腕,示意她坐回原处,“我要去看看你娘。从今往后,这个位置,是你的。”
“爹——”白苏不敢相信地望向白璟,为张开双唇,却是吐不出一个字儿来。
“好了,不要多说了,安心给病人看病吧。”白璟拍了拍白苏的肩膀后,旋步离去。父女之间,本不需要什么解释,争吵过后,也能很快恢复平静。
白苏,就是他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