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各国一一敬献国书和礼物之后,目光常常留意高廷芳的皇帝正要开口说话,却不想各国使节之中,吴国正使身边的副使黎远征突然站了出来。
“皇上,我国国主闻听皇上长女清苑公主贤良淑德,特为太子求娶为太子妃,永结同好。”
黎远征这话便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肃穆的含元殿上顿时一片哗然。专门负责和这些各国使臣打交道的鸿胪卿周平就忍不住喝道:“黎副使到东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如此大事,不上表,也不曾和鸿胪寺提过半句,此时此刻在这正旦大朝之日,于含元殿直接提出来,简直是儿戏!”
此话一出,颖王承谦顿时也气急败坏地叫道:“周老大人说得不错!婚姻大事,两国之好,岂可如此轻率。吴国这分明是成心戏耍我大唐!”
他和长姊清苑公主关系平平是不假,但一母同胞的长姊,要嫁也得为他带来利益。吴国太子那是什么人?身材痴肥,为人木讷,听说吴国国主早就想废了他,不过是看在元配之子的份上暂时容忍。把清苑公主李承媛嫁给这么一个很可能被废的货色,他怎么肯?
颖王承谦话音刚落,凉王承诚就紧跟着说道:“周老大人和皇兄此言有理,吴国若要求娶公主,缘何不早上书表,早做准备,而是在此时突兀提出?更何况吴国国主早有废太子之意,此人尽皆知,莫非是认为我国公主就可欺么?”
谁都没想到凉王竟然会帮着颖王说话,去维护并非一母同胞,平时也绝对谈不上什么交情的长姊清苑公主,就连颖王亦是大吃一惊。殿上群臣无不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之前肃穆安静的秩序一下子无影无踪。
只有早就见识过凉王那高超话术的高廷芳微微眯了眯眼睛,心中却是另一个念头。
到底是纪太后亲自养大的孙子,就和那位纪太后从前能够时时刻刻表露慈爱宽厚一样,凉王这友爱的一面看上去也是毫无破绽。
反倒是颖王,除却身后站着韦贵妃以及韦家在军中的莫大势力,剩下还有什么?
果然,对于凉王的突然帮腔,颖王竟是丝毫不领情,直截了当地反唇相讥道:“用不着你假好心!我看就是你在背后勾结他国使臣,算计自己的大姐!”
凉王顿时面色阴沉。可这边厢他尚未决定此刻是给别人留下顾全大局的印象,还是直接反击,进一步揭示颖王的愚蠢,那边厢闽国使团之中,副使林未德却也站了出来,深深一揖道:“皇上,我国国主新丧国后,闻听四皇女和乐公主娴雅温柔,愿下重礼,聘为国后!”
一国求娶大公主为太子妃,另外一国更是求娶四公主为国后!
瞬息之间,大殿上再次变得鸦雀无声,仿佛就连众多人的呼吸都暂时放轻了。作为局外人的高廷芳从自己的位置看去,吴国那位犹如乡野村夫似的正使,据说是当今国主好不容找回来的弟弟,此时此刻正如同木头人似的一动不动。而闽国那位正使,据说曾经救过国主一命,却毁了容貌的长乐侯尹雄,在这大殿上依旧戴着银质的假面,脸上什么时候都看不出任何表情,可下一刻,对方却仿佛察觉到了他的目光,目光倏然射了过来。
四目相对,目光交击,高廷芳却立时转头看向了大殿中央如遭雷击的凉王李承谦。那一刻,他的眼前竟是闪过了和乐公主那张明媚的笑脸。
诸国林立,大唐虽据有中原,号称最强,可金枝玉叶的婚事又何尝不是一颗放在秤上称量的砝码?
眼见颖王满脸的幸灾乐祸,卫南侯嫡长子韦钺暗骂这个表弟实在愚蠢,不得不硬着头皮站了出来,沉声说道:“各位使者到东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早早都递交了国书,如此大事却偏偏都早不说晚不说,偏偏于此时此刻正旦大朝之日拿出来哗众取宠,莫非欺我大唐兵锋不利,朝中无人?”
然而,在他这锐利的词锋下,第一个开口求婚的吴国副使黎远征却不慌不忙,长揖行礼道:“皇上,刚刚周老大人,两位殿下和韦公子怒责外臣这个使节,话是没错,但外臣也有话要说。国主深知清苑公主身份尊贵,非比寻常,担心早早提出此事,届时会一女百家求,颇多变数,这才令外臣在正旦大朝上开口求婚。但外臣绝无戏谑之心,此行除却朝贺之礼外,还备有求亲重礼。”
“外臣来时,我国国主也是如此说。”闽国副使林未德亦是深深一躬,不卑不亢地说,“今日求婚,虽则唐突,却更表我国国主一片诚心。清苑公主曾经有向道之心,国主不敢求娶,这才退而求其次求娶和乐公主,敢请皇上允准。”
就在这时候,之前在鸿胪寺前见和乐公主和高廷芳光明正大见面的苏玉欢,却是忍不住开口说道:“和乐公主早就心有所属了,林大人你难不成不知道?”
此话一出,纵使明面反对,暗里极力撮合和乐公主和高廷芳的凉王,亦是心中咯噔一下,志大才疏的颖王则眉头大皱。至于南汉副使刘克迪,这会儿更是气得额头青筋直跳。
林未德却目光转厉,他环视其他各国使臣,目光立刻落在了高廷芳身上:“南平王世子莫非要和我国国主相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