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士是不会轻易被打倒。
李自成重新振作精神,于二月上旬抵达九宫山,准备在这里与郝摇旗汇合,再一同撤往川东北。
高一功、袁宗第、田见秀、刘体仁等一干亲信都在那边。
然而,他没等来郝摇旗,却等来了辽东军。
阿济格的前锋部队追上李自成,两军一番激战,士气低落的大顺军不敌,李自成和李双喜率二十骑从九宫山逃往通山。
几日后,一个寒风凄厉的早晨,在湖广西部、九宫山以北的荒凉群山里,树木茂密,羊肠小路上寂静无声,伫立着一队衣衫不整的骑兵,大约二十几人。
一个身材魁梧、浓眉大眼、长着络腮胡子的骑兵,好似龙门石窟里的天王像——宝相庄严,威风凛凛。
他一只手前者缰绳,一只手紧紧地扶着一面破损的大旗。
这面大旗带着用雪白的马鬃做的旗缨和银制的、闪着白光的旗枪尖,旗中心用黑缎子绣着一个斗大的「顺」字。
这是他从敌阵中硬抢回来的,身上还有被敌人枪弹剐蹭带来的伤痕。
他站在山头较高,又刮着冷风,特别显得寒冷,哈出的气能让他的胡子结成碎冰。
在他身后的将士们大多衣衫单薄,又脏又破,还有不少人的衣服上,特别是袖子上,带着一片片干了的血迹。
「看来双喜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弟兄们,下马休息吧。」说着,李自成灵活地跳下马,剑柄同什么东西碰了一下,发出来悦耳的金属声音。
等到所有的将士们都下了马,他向大家亲切地扫了一眼,看到众人沮丧的神情,便笑道:
「大家不要悲伤,我们在川东北还有大军十万,只要我们穿过湖广,抵达川东北,就还能东山再起。」
「陛下,我们真的还能‘东山再起吗?敌人……敌人的火器太猛了,我们打不过。」有人皱眉道。
「敌人是猛,可我们也可以学他呀。只要我们到了西南,依托大山和河流,就能带着敌人在山中兜圈子,随时以多胜少。等站稳了脚跟,我们也要学习铸造火器。」
「陛下说得对,只要陛下还在,弟兄们也在,就没有蹚不过去的河。」
「对!」
看到大家气氛好转,李自成脸上露出一丝欣慰。
「刘进!」
「在,陛下有何吩咐?」
「随我到前面探路。」
「嗯?李将军不是已经去探路了吗?」
「他是往西北方向,我是往北。」
「哦。」
李自成拍了拍这名叫刘进的亲兵的肩膀,整理自己的马鞍子。
尽管做了皇帝,李自成的装束也没有什么变化。
总是戴着一顶北方农民常戴的白色尖顶旧毡帽,只是帽尖折了下来。
因为是二月初,气温尚未暖和。棉甲外面罩着一件半旧的清布长袍,长袍上所有的扣子都松着,却用一条战带拦腰束紧,这是为了方便碰到战斗时脱掉。
他的背上斜背着一张弓,腰里挂着一柄宝剑,一个朱漆描金的牛皮箭囊,里边插着十来支雕翎利箭。
这个箭囊追随他很多年,纵横大半个大明朝,饱经战阵,有的地方磨破了。
而整个箭囊都在年年月月的风吹日晒、雨淋雪飘中,几乎褪了颜色。
这么普通的战士装束,如果不是有人认出,谁都不会想到他曾经在京师登基做皇帝。
整理好马鞍子,李自成和刘进一起上马,沿着羊肠小道向北探路而去。
离开前,李自成不知道为什么,驻马回头望了大家一
眼。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坚毅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