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我师傅我不敢宣之于口。
男人老了还有什么功用,又穷又驴,谁家的性感女郎还会跑来引诱他不成。退休之前,说不定还有不长进的女学生为分数上门,告老后还不是一个人自说自话,有这么理想的结局,算是十分完满的了。
“这次来,可是不走了?”
“不走了,到了才两天,已经浑身光鲜,精神抖擞。小镇生活,十分坑人。”
“其实我们俩,早就好回来了。”我苦涩地检讨。
盛老咳嗽一声,这是纳入正题的通知。
“才半个暑假,都不成人形了。”他责怪我。
问你的令千金。
“问你自己,搞什么鬼,不是说是白赖宜学院的风流才子吗?”
真的,他们确给过我那样的昵称,我都忘了。
“二十五岁就拿博士学位,是我博学多才的得意门生,颠倒五大洲的女生,风头奇劲,怎么,水土不服,霸气大受影响?”
“别说了别说了。”我叫出来。
迷茫地抬起头,这个城市大过鬼魅,男人进得门来,个个自动气馁,矮一大截,内功尽失,四肢酸软,心里明明白白,身子却动弹不得,只会躺在蜘蛛网中听由摆布。
是怎么一回事,是这炎热的天气作崇吗,我们的意志力在哪里,是闻吸了迷魂香,抑或是蛊?
“自明,恐怕我也帮不了你,这个女儿一向不跟我长大,况且感情之事,同生老病死一样,必须由你亲自历劫。”
盛老斟一杯酒给我。
小小的书房中有一部电视,在播放节目,稍微留意,是画家德古宁的生平记录片,他现在已经老了,但在五十年代,他们夫妇俊美得如童话中人。我默默观看,不发一语。
师父感喟地翻出照片簿子,递给我看。
里面是他与师母合照。
早三十年,风华正茂的师母比国香更要多三分甜美,穿着两截泳衣,梳着马尾巴,靠在一辆海鸥翼车门的保时捷车头,而师父正坐驾驶位上。
我备受震惊,说不出话来。
只听得盛老说:“总会过去的。”
从照片看上去,活脱脱就是公主与王子,而那时所流行的老练而精致的品味,又是今日所没有的。
“你以为我一生下来就是糟老头子吧?”
我看着照片,开不了口。
“其实开头的时候,我们都是粉团似的婴儿。”
对那张照片,我真个儿爱不释手。
“将来,你同国香,还不是会变成我们这样子。”
“我要同她一起老!”
“傻瓜,老人都一个式样。”
“我绝非净爱她的美色。”
“你们都这样说,换了是个丑女,你会被她吸引?但稍后都表示不是好色之徒,唉。”
他伸手关掉电视机。第八章轻轻同我说:“怎么吵起来的都忘了,白白分开这么些年。”
一时我不知他说的是谁,要隔好一会儿才会过意来。
看样子师傅全神浸在幸福海中,话题万变不离其宗,总绕着他同师母两人转,来找听众的我,变为他的听众,他无暇理会他的徒儿了。
“现在拿棍子打我也不走。”他笑呵呵似一顽童。
我放下他,去求师母。
“替我找国香出来。”
师母轻轻说:“你知道我不能那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