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旖!你醒了吗?你还好呜?」的确是阿腾急切的声音。
这么说来,自己「应该」没有被土石流吞掉!再看看自己,已经换了一身干净,却过分宽大的睡衣,是阿腾帮她换的吗?她想。
「脚很痛吧?你的小腿骨折了。」
经阿腾一说,何旖旎才感觉自己的腿部像有针在刺。她试着移动它,想试试究竟伤得多严重,但她的移动只是换来一阵痛,她不禁低吟。
「不要动!」阿腾靠近,摸索着制止她。「阿典师才刚帮你敷药,上夹板,现在还不能乱动。」
这一刻,阿典师适时的打开房里的大灯,让她有了回归现实世界的感觉。她打量了那个看起来有点瘦小,又有点严肃的阿典师一下,再看看浑身像在泥里打滚过的阿腾,脑海里却很自私的想--她这样子怎么下山?怎么回台北?
「阿典师,谢谢你!」她没有忘记对人应有的礼貌,但她更没有忘记该给阿腾的责怪。「这下我搞成这样,你满意了吧?」
阿腾的脸上掠过一抹不甚明显的痛苦与难堪。
阿典师是个见过世面的人,很容易就看出这对年轻人之间藏有某些问题。
阿典师慷慨的说着:「小姐,只要你乖乖的敷药,我保证只要一个礼拜,你就可以行动自如了。」
一个礼拜!何旖旎听着阿典师用他那台湾国语说着事实心里一阵长叹。
「一个礼拜,不行,我的婚礼再半个月就要举行了,我还有很多的事没办好……」她不免担忧起来。
「什么事都不会比你的身体来得重要,对吧?」阿典师的脸绷起来了。「骨折没治好,以后要付出的代价绝对更高。」
阿典师这么严正的一堵,何旖旎一时语塞。
真搞不懂阿腾打哪里找来这么个土郎中?想到自己的腿,想到自己要再被迫羁留一个星期,何旖旎的愤怒就不禁因挫折感而加温。
「叶腾,帮我想想办法啊!你不是很行吗?我真的无法再和你相处一分一秒,即使用抬的,你也得把我抬下山。」她近乎暴怒的低喊。
阿腾因为她的另一次责怪而抿紧地漂亮的唇,连那双因失明而冰莹的眼都流转出愤怒的焰光,这次他眼下那道细疤翻红,看起来有了狰狞的感觉,但他揉揉脸颊,很快便隐藏起怒气,苦涩与绝望令他不想言语。
可何旖旎不知节制的步步进逼。「说话啊!你除了瞎眼,还哑了吗?叶腾,你说话啊!」
「让我替他说吧!」阿典师实在看不下去了。这个女孩的任性已经到了令人难以忍受的地步,实在需要有人给她一点「教示」了。
「让我替他说吧!小姐,」阿典师的脸色更沉了。「我认为腾仔该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痛骂一顿你的不知感谢,看到伊那身的脏污没有?为着救你,伊奋不顾身在大风雨中胡乱摸索,沿路不是树枝就是烂泥,不是大圳沟就是土石流,四界拢是危险,但是为着怕你危险,伊不顾危险的也要找到你,如果不是刚好碰到我出来巡视,我看伊会比你早一步去见阎罗王。」
即使阿典师国台语夹杂着说,但她还是听懂了。阿典师的一席话令她想哭,突然间,她竟真的哭了起来。
是吗?为了救她,阿腾差点丧命!
可是,为什么她却只想伤害阿腾?是任性?或者是恨意的驱策?不,如果她肯对自己诚实,她真正想做到的只是远远的离开他,而不是一再的对他残酷。
而如果她对自己更诚实一些,那么她应该分析的是,为什么她急于离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