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留?鸿旭的提醒让云致向来泰山崩于前而不变的面色终于有了一瞬间的裂缝。他看着手边装满了银子的木匣子,那一刻的动作仿佛就要起身追出去。但他最终还是把所有的情绪压了下来,在鸿旭难以理解的目光中默默起身,抱着木匣子进了屋子。或许别人不懂他为什么不追过去,但这并不代表云致就可以假装自己不懂迟苏,然后像大家都期待的那样拉住她,恳求她留下来。迟苏要走,他是拦不住的,他也不会拦着。他一面落寞,又一面骄傲地想,迟苏就像翱翔九天的凤凰,她有着对自由自在的向往,并能够下定决心去追逐梦想;她也有着对骄傲和尊严的独特要求,也能够为了这些放弃其他的所有。云致于迟苏来说,是异世的一抹光亮,是这十七年人生中的另一种温暖,更是在经历黑暗遍体鳞伤后的一味灵丹妙药。她可以在眼睛看不见的脆弱时候把他当作避风港湾,但她做不到在痊愈后放下尊严和骄傲来追逐一份不确定的感情。这也是她坚持搬出去的原因,但这并没有让她放弃云致,放弃一段来之不易的心动与欢喜。云致知道迟苏骨子里是骄傲的,所以他控制住了自己的步伐,不让自己为了所谓的喜欢而去挽留她,即便只是一句“再多留几天”,他也会觉得那是对她尊严的玷污。但是同样的,他也不会因此放弃迟苏。他们都想在尊重彼此的前提下,得到对方的真心。翌日,阳光刚从东山上悄悄露出一个头,天空中的白云正乖乖地排列在一旁,仿佛是在欢迎阳光的到来。早起的鸟儿这会儿也不闲着,东奔西走,完全不顾树下打盹儿的马车夫。兰秋帮着迟苏把装着她所有东西的的木箱子抬上马车,待手上一轻,她的心好像也跟着空了一半,轻飘飘的,整个人站在一旁,也显得格外手足无措。“姑娘。”她很想说点儿什么,但是空落落的心里头又好像什么话都没有想好,也表达不出来,于是,她只能沉默着,让在一起的时间再长一些。迟苏笑着回头对上她不舍又无措的视线,道:“兰秋姐姐,我……我东西都收拾好了,多谢你这么早起来送我。”兰秋勉强笑了笑,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道:“姑娘与我生分了许多。”“有吗?”迟苏不禁诧异,仔细想了想最近她和兰秋的相处,认真算下来,倒是不比起初待在一起的时间多。但是,“兰秋姐姐想多了,我一直都记着兰秋姐姐的恩情,以后也定然会报答你的!”兰秋哑然失笑:“我不是这个意思。”她微微垂下眸子,佯装失落道,“我与姑娘同住一个屋这么久,也不知说过多少次了,你我二人之间,不必言谢。可姑娘从来不把这话放在心上……”迟苏“噗嗤”一下轻笑出声,上前去拉着兰秋的手,又亲昵地拥抱了她:“兰秋姐姐教训的是!我这下记住了,往后有时间回来,见了兰秋姐姐,一定不会再犯!我保证!”兰秋被她逗了一回,也没忍住笑了。收起沉闷的情绪,催促着她赶紧上马车。可真当她听见马车轱辘辘地走远,还是没抑制住眼角的泪珠子。转身准备回屋去,却猛然发现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她低下头,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公子。”云致没有回应,只是眸光深邃地看着马车消失的街角,直到阳光正好能够落在他脸上,留下一股初夏清晨的微凉时,他收回了视线。梧桐县虽然算不得多大,但云府位于城南,沈府位于城北。从距离来说,也算得上是远的了。马车行至沈府,甫一下马车,迟苏便瞧见宅子大门口站着弥音和芳菲。见着她,两人脸上都扬起了笑容,赶忙走过来要帮她搬东西。迟苏也是好一阵客气,才由着两人帮她把东西搬去了修缮好的院子里。“弥音姑娘,芳菲姑娘,剩下的便不麻烦你们了。”迟苏抬手轻轻擦去额头上的细汗,道,“我也不留你们吃茶,待我将这里收拾出来了,再请你们一起坐坐。”弥音和芳菲也不让她为难,毕竟人家要收拾私人物品,她们也不好在旁边干看着,便应声要出去。临走时弥音又回头笑了笑:“对了,苏姑娘。东西收拾好了,便到前院来吧!我和芳菲做了些小菜,便当作是祝贺苏姑娘乔迁之喜了!”“好啊!”于是一个时辰后,迟苏来到了前院。她刚入座,弥音也正好把最后一个菜端上来。拿起手边的酒坛子倒了一杯清酒,递给迟苏,又为自己和芳菲各自倒了一杯,随后笑道:“苏姑娘心地善良,给了我们暂时的容身之所,而今还不嫌弃我们姐妹二人与苏姑娘住在一起,我们实在不知该如何报答苏姑娘,今日便敬苏姑娘一杯,愿苏姑娘平平安安,出入顺遂!”两人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迟苏也受下了这一礼。清酒入腹,带着春日桃花的芬芳和秋日果实的香甜,引得迟苏微微挑眉:“多谢二位姑娘!”哪知此时芳菲掩唇笑了笑,道:“如今我们都同住一个屋檐下了,却还彼此称呼‘姑娘’,听着委实生分!我瞧着苏姑娘比我二人略年轻几岁,若不嫌弃,便以姐妹相称,如何?”弥音似是赞同她的说法,也转过头来看她。迟苏放下酒杯,道:“既如此,那我也不好再瞒着二位姐姐,我其实不姓苏,我姓迟,单名一个苏字。”“迟苏?”弥音呢喃了一句,随后对芳菲道,“这名字有如其人,都是一样的漂亮!那以后,便要称一声‘苏妹妹’了!”“弥音姐姐,芳菲姐姐。”迟苏其实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有关于她的名字,很少人说漂亮。实际上,她的名字,不过是简简单单的父母姓氏的排列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