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青岳道:“抬手。”
卜秋台连忙将没割过腕的那只手伸了出去,只见卜青岳不知顺着什么章法三绕两缠,原本看起来将近一丈长的紫棘很快被扎上了她的小臂,扎了好几重,一重紧贴着另一重,交缠繁复有如藤蔓,严丝合缝堪比铁板。卜秋台挥手试了试,竟没有感觉到半点的厚重累赘,仿佛真的戴了一只精铁锻造的护腕,一时间不敢置信。
不愧是曾被当作镇谷之宝的物件,就是能让人瞠目称奇。
卜青岳:“另一只手。”
“内个……不用了爹,另一只手我自己照着这只缠就行了。”卜秋台赶紧说。
卜青岳微微皱了皱眉:“这么精细的东西,你自己缠得上吗?”
卜秋台无言以对。知女莫若父,这么精细的东西让她缠,她估计能缠出小臂上插了个笔筒的效果,话说她连头发都是用发带潦草一绑来着。
卜秋台:“爹,难不成以后没你帮我缠了,我就得一直戴着不能解吗?”
卜青岳这才想起来好像确实是这样,不禁笑自己还把女儿当个孩子:“也是,我早不能把所有事都为你安排妥当了,还有一件东西。”
卜青岳把紫棘的另一部分拿了出去,原来盒子底还铺着一层软纱一样的东西,只不过那“软纱”一看就不是用来蔽体的衣物,晶莹透明,薄似无物,被卜青岳拎起时让人产生它在流动的幻觉。
卜秋台一见这东西差点洒下一把辛酸泪——天知道少带了它让她多挨了多少刀子!?当初何君瑛虽然把东西从庇黎山庄拿过来了,但就是掖着不给她,抱有“多拖一会儿可能女儿就不走了”的幻想,结果谁能想到?何君瑛在她离开前一晚整夜没合眼,第二天早上才浅浅睡着,卜青岳左思右想,最终不忍心让何君瑛看着女儿在仪式上犯下大罪被斥出山谷,于是让人不要叫醒,导致母女俩漏见了关键的一面。
此物正是“雪不留”,无论是在被刺客追得落花流水,还是被同门撵得满山乱窜的时候,卜秋台都格外想念它。
“吱呀——”月溶轩的门响了一下。
父女俩同时屏息,却发现只是门被风吹了一下。卜青岳突然有些伤怀,以他的修为,如果有人靠近又岂会察觉不到?如此风声鹤唳,只是因为父女相见一面都要避人耳目罢了。
“好了来香,我恐怕不能与你多待,此番北上急促,半途找到你实在是意外之喜。我还要去请托柳老板一番,现在就得走了。”卜青岳纵然十分不舍,但二十多年的积累已经将沉稳和理智刻入了他的骨子,更何况是在与熙日宗交战的节骨眼上。
卜秋台想向小时候那样伸手扯住他的斗篷角,但最终没这样做,点了点头。
卜青岳又从头到脚地看了女儿一遍,重新拉上了兜帽,走出月溶轩后身影片刻就不见了。
卜秋台宛若一梦睡醒,还有点恍惚。
她把“雪不留”收在檀木盒子里,然后拎着紫棘往另一只胳膊上绑,几经尝试,终于越来越像手上长了个纺锤,卜秋台干脆也不拆了,专心沉浸在因团聚太过短暂而产生的落寞里。
“我能进来吗?”
卜秋台一个激灵,猛地转过身来,下意识地把两只手背到了身后。她自己缠的那一根本来就乱七八糟松松散散地绕在她臂上,经过这一动作,无声无息地垂了下来,给她露出了一截紫色的尾巴。
“……”许殊何抱着小金炉和药勺,只装作自己没看见,“柳老板说我可以回来了,我就来还这些东西了……刚才门没有关,但我突然想起来把剑落在了……”
“没什么,你进来就好。”卜秋台把手从身后拿了出来,心里扇了自己俩嘴巴: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这个人又不可能见过紫棘,再说就算是见过,紫棘都已经变成这样了,他还能由此识破自己的身份不成?
卜秋台觉得这个男人十分玄奇,自己每次遇上他,不是有大事要发生,就是自己的行为要失常。
许殊何这次来根本没带剑,他见卜秋台无心再遮掩,犹豫了片刻就走了进来,静默无声地洗刷着熬药的用具,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月溶轩的门还是打开着的,刚才回避的巡守又开始在门外经过,并且由于卜秋台为防都雷音的“指点”人更多了,一溜接着一溜,其中一个张望时正好和卜秋台对视上,还礼貌地在黑暗中冲她咧出了一口大白牙。
这样也不算她俩独处了吧,卜秋台于是没决定再次“潇洒”离场,坐下来仔细观摩左手的成品一番后,再度鼓起信心迎刃而上,满怀虔诚地发挥平生智慧,只求把自己的右手包成一个不易散落的纺锤。 。看小说,630book。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