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止都准备卷起袖子拉架了,见两人没打起来,遗憾的又放下了袖子。这庵堂走进来看,比在山上看的时候,感觉更加的寒酸。叶彩唐不由的道:“这可比我家寒碜多了。”竹竿上挂的衣服,非常朴素,补丁叠着布丁,可见是穿了许多年。庵堂年久失修,许多地方能看出是自己修补的,用石头或者树棍支撑。门上没有锁,中间一间推进去,是一个佛堂。迎面一尊佛像,地上两个蒲团,蒲团中间深深的陷进去,丝绒都磨平了,可见是日日有人跪拜的。一个小小厨房单独在院子里,简陋的叶彩唐看着都想扶贫,半点荤腥都无,只有一小把剩下的野菜。叶彩唐突然觉得住在这里的人,应该真的是苦修者,太苦了,如果杀人越货抢劫,换来的是这样的生活,那真是图的什么?谢止已经推开了一旁房间的门,他压着声音道:“夏大人,小叶你们过来,这个屋子有问题。”佛堂左右各是一间卧房,应该是如慧师太和她的弟子一人一间。另一间他们已经检查过了,并无什么特别,里面只有一张木床,一张木桌,别无他物。这一间一打开门,谢止就闻到了一股血腥的味道。屋子里有些昏暗,夏樾点亮了火折子走了进去。这一间的摆设和那一间是一模一样的,但床上铺了一层被褥,被褥上明显有人睡过,还沾了血。叶彩唐道:“可能是刚才那个被抬出去的人的血。”虽然不知是什么人,但有人在这里受伤,流血,然后死在这里,被他们抬了出去。谢止道:“有没有可能,是什么人在山中受伤,被她们收留。可是伤的太重救不回来,所以就抬出去掩埋了?”也许人不是附近的,千里迢迢不能返乡,只能入土为安。“不,不是。”叶彩唐道:“这里只有血的味道,没有药的味道。如果有人受伤被救,除非是救回来立刻就死了,要不然的话,肯定要救治吧,房间里都有新鲜血的味道,怎么会没有药的味道。”叶彩唐这么一说还真是,这里一点儿药味也没有,厨房里也没有。在山上受伤的人,一般是野兽撕咬,或者不小心摔伤,都已经致命了肯定不是扭伤。无论哪一种,大概率都是鲜血淋漓的,精贵的药没有,止血的总要敷一点,不会全无味道的。这静心庵,看来真的没有这么简单。“先回去。”夏樾见再看不出什么,便道:“等王统他们回来再说。”众人刚才检查的时候就很小心,没有弄乱任何东西,此时便带上了门,原路退出。篝火还燃着,只是肉有点冷了,几人又将火堆拨了拨,接着烤接着吃。过了也不知一个时辰两个时辰,叶彩唐都已经睡了一觉了,迷迷糊糊中,突然听见刘沙说话的声音。睁开眼睛爬起来,像是没骨头的晃一晃,被夏樾扶住了脑袋。“别把脑袋晃掉了。”夏樾扶了一下就松开手:“坐好。”叶彩唐于是接手扶住了自己的脑袋,打了个哈欠。“王哥刘哥回来了,怎么样,他们是杀人灭口藏尸吗?”王统道:“还真不是。”新伤旧伤一条命刘沙啃着个鸡腿一嘴油道:“我和老王一路跟着她们,远远地看她们走进了一处林子,将背上的人放了下来,然后开始挖坑。”“怕被她们发现,我们不敢靠的太近,没看清楚被埋的人长的什么样子,但是她们不时的交谈,都听清楚了。”也叶彩唐忙道:“她们都说什么了?”“说这姑娘可怜。”刘沙道:“这两人应该就是如慧师太和她的弟子,一边将姑娘下葬,一边叹气,还给念了一段经文超度。哦……”“还有,埋进去的时候,如慧师太从怀里拿了一块帕子,给姑娘盖住了脸。我听她说,一个姑娘家,脸被野兽抓成了这样子,实在可怜,她全无求活之心,虽然不该,我却也明白。只愿来生,她能投胎在一个好人家,安安稳稳的度过。”听起来,慧茹师太真的是一个慈悲人。叶彩唐突然道:“刘哥,你们一路跟着,觉得血腥味道重吗?”两人想了想。“有,但要说重,也不是特别重。”“那么说来,这姑娘的脸被野兽所伤,可能不是新伤,要不然的话,一来,大面积的创伤一定会带来大量的出血,这味道会很重。二来,就算姑娘不想活了,刚看见人的时候,止血药总是要上一些。”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是王统和刘沙都没见到姑娘的脸,也不能确定。叶彩唐道:“我有一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一般来说,用这句话开头,都是不当讲的。但夏樾为了显示自己有海纳百川的胸襟,还是道:“你说吧。”叶彩唐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众人都吓了一跳。“你要干什么,你要去挖坟吗?”仵作就是仵作啊,年轻的女仵作也一样,挖坟这种事情,都一回生二回熟了。谢止先道:“我也是半个修行之人,这种扰逝者清净,损自己阴德的事情,我可不干,我只是个师爷而已,一个月二两银子不能叫我搭上下辈子。”众人的面色也都不太好。之前在金正利家旁边的乱葬岗,那是调查推断后,断定十有八九是个空坟。而且牵扯的是一起多人谋杀案。现在可不同。但叶彩唐有不同意见。“什么叫挖坟?”叶彩唐道:“一个可怜的女孩子,被野兽所害,连具棺木都没有,就这么孤零零凄惨惨的躺在荒山里,你们忍心吗?不觉得太残忍了吗?”“姑娘也许是和家里闹了别扭跑出来的,现在碍于面子不好回家,师太是出家人,当然要顾着她自己的意愿。可是姑娘的家人呢,说不定还在苦苦寻觅……”“师太那叫豁达,咱们就那么冷血无情,袖手旁观吗?”叶彩唐悲愤控诉,仿佛面前都是一群负心汉。夏樾按着鼻梁道:“那依你之见?”“当然应该把姑娘从土里挖出来,找如慧师太问清楚身份来历,若是能找到家人最好,若是找不到,给她置一具棺材做一场法事,再下葬,也算是全了萍水相逢的一点缘分。”叶彩唐每一次胡说八道的时候,听起来都很有道理。但是她随后又补了一句:“大人你不会连一具薄棺的钱,也不愿意奉献吧。”夏樾一听感动全消,笑道:“感情是,王统刘沙出体力,我出钱,谢止做法事。你出一张嘴?”是这样没错,但这有什么不妥呢?毕竟只有我身无长物一穷二白啊。叶彩唐看着众人都不满意的样子,想想道:“我给她整理一下仪容仪表,年轻姑娘没有不爱漂亮的,走也要走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这真不是说说而已,他们法医室里经常有损毁严重的尸体,就算是完整的,解剖之后也会有刀口,不是丢那就行的,一定会缝合起来,而且若是年轻女孩子,还会缝的格外细致。法医对尸体百无禁忌,不是因为亵渎,而恰恰相反,是因为对生命的敬重和珍惜。叶彩唐这么一说,众人再没觉得有什么不满。而且他们也知道,其实重点看的不是死者的脸,而是心口有没有伤。换命符的施行者,用心头血混朱砂写血字,然后不吃不喝把自己饿死。姚海峰死了,这姑娘也恰好死了,哪有那么巧的事情。如果这姑娘的心口有伤,那么就能证明,她就是那个对姚海峰恨之入骨,不惜用自己的命,换他的命的人。众人商议一番,都是做大事的人,不拘小节,也没太多忌讳。何况女子对姚海峰若恨意滔天,说不定这其中还藏着什么深重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