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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3页(第1页)

这并非扶苏的观点,而是?一百多年前,商鞅在劝秦孝公重视农战时就?提到过的,当民之外事莫难于战时,应予以重赏重法。重赏就?是?当将?士们为国征战时,使边利尽归于兵,重赏之下方有勇夫,“民见战赏之多则忘死?,见不战之辱则苦生……以此遇敌,是?以百石之弩射瓢叶也”。(3)民众见到打仗的赏赐多,到了战场上?就?会舍生忘死?,知道当了逃兵后半生会过得很屈辱,就?不敢轻易逃走,只能?迎战敌人。用这样的军队去攻打敌人,还不就?像是?用百石的弓弩去射击飘摇的树叶一样,哪里还有攻打不下的地方呢?……巧言饰说?,满口仁义?道德的儒家、用谎言诓骗君主,当细作的纵横家、以及宁肯用重金贿赂也不肯上?战场的民众,都是?韩非书中所写,对?国家有危害的蠹虫。蠹虫不除,国家甚至会有灭亡的危险!可就?是?这三?种被韩非视为可以灭国的,洪水猛兽一般的人,在秦国却完全没有生存的土壤,他们就?算想?危害秦国都没有办法。而这些?秦国早在一百多年前就?规避掉的祸患,如今却仍在韩国肆虐,为什么?总不能?是?秦国风水好,韩国风水不好吧?这当然不是?,区别只在于,秦国有孝公和?惠文王这样的明?君,而韩国没有啊!‘蠹虫’对?国家的危害大吗?当然大,但这并非是?因为他们本身危险,而是?头脑不清醒的君主给了他们蛀空国家的机会!韩非闻之,面色一变,他听懂了扶苏的言外之意,可他宁愿自己听不懂。扶苏却不肯就?这么放过他,一双眼睛紧紧注视着韩非,口中说?出的话堪比刀锋。“夏起于大禹而亡于桀,皆因夏桀骄奢淫逸,暴虐无道;商汤以武平天下,灭夏建商何等英武?然而商纣王却只知穷兵黩武,重刑厚敛,葬送了商朝六百年基业!到了大周,周幽王更是?如出一辙的荒唐,直接葬送了西?周。”“比起夏商,大周倒是?还有些?国运,哪怕西?周灭了,也有人愿意拥立平王,延续周朝的香火,可惜这东周居然传到了周赧(nan,第三?声)王手上?,呵……”扶苏轻笑,笑声中带着对?周赧王毫不掩饰的鄙夷。他从夏桀说?到商纣王,又从商纣王说?到周幽王、周赧王,他们或是?暴虐骄奢或是?庸碌荒唐,但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他们都是?亡国之君。话已至此,韩非几乎已经能?猜到扶苏要说?什么了,他闭了闭眼。“长公子对?天子毫无…敬重之心,还真是?…与昭襄王一…脉相承。”别看?这个时候七国争霸已经到了尾声,仿佛周朝灭亡已久一般,其实?距离周赧王驾崩,周朝覆灭仅仅过去了二十年而已。韩非如今年近半百,他人生的前半段,七国尊奉的还是?周天子,韩非心中对?周赧王还是?持君臣之礼,因此面对?扶苏这种骑脸嘲讽的行为,韩非极为不适,甚至哪怕身为阶下囚,也忍不住斥责。当年正?是?秦昭襄王派人覆灭了东周和?西?周,迎九鼎入秦,韩非说?扶苏与昭襄王一脉相承,就?是?斥责秦国皆是?狼子野心,惯会以下犯上?。扶苏笑了:“我知道先生想?说?什么,当年先祖昭襄王不臣,覆灭二周,被诸侯唾骂,先生是?觉得,我会以此为耻吗?”韩非:“难道…不是?吗?”扶苏盯着韩非,理所当然地摇头:“当然不是?。”他站起身,踱步走到监牢中唯一的窗户下,望着外面不甚热烈的日头,姿态闲适,半点都没有遭受指责后该有的羞愧和?不安。他根本不觉得这是?耻辱。“诸侯骂昭襄王,从来都不是?为二周尽忠,不过是?因为昭襄王做了他们想?做又做不到的事罢了。”诸侯争斗了八百年,相互吞并才有今日的结果,若说?谁不想?逐鹿天下是?不可能?的。天子的位置只有一个,谁都想?坐,可惜只有昭襄王有实?力覆灭二周,得到九鼎成?为正?统。因此诸侯才会跳脚,昭襄王活着的时候骂昭襄王狼子野心,昭襄王死?了之后又骂孝文王,一路骂到嬴政。秦国越来越强,诸侯就?永远在破防的路上?。“若说?不臣,诸侯皆有不臣之心,想?以此攻讦我秦国诸王?”扶苏回首,面露讽刺。“填然鼓之,兵刃既接,弃甲曳兵而走。或百步而后止,或五十步而后止,以五十步笑百步,何如?”(4)韩非不答。扶苏回望一眼,兀自幽幽接上?:“直不百步耳,是?亦走也……”“何况那周赧王身为天子,却对?一臣子俯首帖耳,听从楚王的命令,集结军队攻打我秦国。”“若是?能?赢得漂亮也就?算了,偏偏自己又凑不够粮饷武器,还要向富户筹借,承诺在大军班师之时归还,结果出师不利,还不起债,闹出个‘债台高筑’的笑话来。”呵。“他自己都将?天子的脸面丢得一干二净,还指望我来尊敬他吗?”韩非想?要反驳,可回想?周赧王的所作所为,根本无从反驳。因为他真的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废物。“若君主荒淫无道,横征暴敛,则四海皆苦,民不聊生;若君主庸碌,御下无能?,则君不君臣不臣,天下纷争四起。”“之前读这卷书时,我就?发现,你说?的学者也好,言谈者也罢,都是?要谗言惑君才能?成?事,他们本身没有权力,必须借君主的手,才能?危害天下……”扶苏转过身,再次望着韩非的眼睛。“换句话说?,他们是?灭不了国的……只有君主自己,才能?覆灭他自己的国家。”“先生你说?,昏君是?不是?这世上?最大的蠹虫?”轰——!扶苏放肆狂悖的话犹如一记响槌,敲在了韩非头上?,砸得他眼冒金星,脑海中思绪杂乱,久久聚不成?型。韩非是?一个臣子,曾经是?周朝的臣,如今是?韩国的臣,韩王的臣。他一辈子所学,都是?事君以忠,要恪守君臣之礼,像这样犯上?悖礼的言论,他不仅说?不出来,甚至想?都没想?过。王怎么会有错呢?天子怎么可能?有错呢?!韩非震惊地瞪着扶苏:“你,你怎么能?这么想?!”可扶苏就?是?这么想?的。在推翻帝制的上?一世,君王这类人物早就?失去了光环,扶苏才不会像韩非这些?人一样无脑维护君王,将?他们的错处转嫁到别人身上?。什么奸臣当道、国力衰微,君主有心救国却无力回天?呵呵,根本就?是?上?头这个人不行!扶苏:“难道先生觉得我说?得不对?吗?”他实?在过于理直气壮。“先生为韩做贤臣几十年,为此著书上?谏,可先后两位韩王看?过的部分加起来,恐怕还没有我看?得多。”“他们眼里看?不到治国良方,心里想?的也只是?平衡权术,国土一减再减,平民饿殍遍野,可他们从来不为所动。”“若非韩国有灭国之灾,我父王又极为赏识先生,恐怕先生就?算遥望到死?,也见不到韩王。当然,也就?不用奉命来此,挑拨我父王和?姚相的关系了。”前面的话还算正?常,这后面……韩非:“我与秦王所说?,绝无半…点的虚言,谈何挑拨。”哪怕事实?如此,这罪也是?不能?认的,不然命就?真保不住了。况且姚贾的父亲难道不是?守城门的吗?难道姚贾不曾被赵国赶出来吗?他说?的分明?都是?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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