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礼貌微笑:“先生说?是?就?是?吧。”说?的是?实?话没错,但挑拨离间也是?真的。总之,你高兴就?好。“……”韩非失语,他突然有一种其实?是?自己在胡闹的错觉,而扶苏则是?那个无限包容孩子胡闹的家长。他绝不可能?是?孩子。可要命的是?,扶苏也不像。至少他说?的这番话,绝不应该从一个孩子嘴里说?出来。听到韩非的疑问,扶苏笑了:“我还以为先生会说?,我说?的都是?孩子话呢。”与笑容不符的是?,他一字一句皆是?利刃。“这样先生就?可以欺骗自己,这些?都是?假的,韩王安不是?昏君,他也没有害得韩国灭亡。”韩非抬眼,韩非豁然起身,瞪着扶苏,眼中满是怒火。“韩国没有亡!”这是扶苏见?到韩非之后,第一次看到他情绪波动这么大,哪怕是被下了狱,生死悬于一线都没这么激动过,从这点来看,扶苏也挺佩服自己的。监室十分?矮小,装下两个人一张桌子已经颇为勉强,韩非这一站起来,更添几分?压迫感。扶苏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似乎根本感觉不到一样。甚至他还在继续刺激着韩非敏感的神经。扶苏抬头看着高?出自己不少?的韩非,眼神却?是在俯视。“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难道先?生还指望他们能抵挡住秦国的大军吗?”韩国的确没亡,可?是要国土没有国土,要兵力没有兵力,甚至连一个能拿得出手?的将军都没有,上了战场都是给秦国送菜的。韩国是还没亡,那也只是暂时的,任谁都看得出韩国未来的命运。“先?生也是清楚这一点,所以才来秦国的,不是吗?”句句都往韩非心口上扎。不过,一开始的愤怒过后,韩非很快就冷静下来重新坐下,语气?尽量平淡地说?。“你说?得…没错,韩国的确积弱,根本不…是秦国的对手?。”扶苏诧异回头,没想到韩非居然赞同?他。韩非看到了扶苏的表情,淡定地反将一军:“长公子实…在聪颖,让我险些都忘了你才…九岁,这个年纪,不懂战事不通内政倒…也正常。”嘿!嫌弃他?韩非面对扶苏时一直彬彬有礼,毕竟扶苏身份在那儿呢,韩国已经是风雨飘摇,韩非可?不想再给韩国招来一个祸患。但韩非只是对扶苏比较礼貌,实际上他嘴上的战斗力可?不低,前两天还靠嘴皮子,逼得姚贾连午膳都来不及吃,火速进宫自证去了。现在攻击的人变成了扶苏,扶苏总算是真切地体?会到了韩非的攻击力,这一上来就往人痛脚上踩啊。看来他刚才话还真是把人气?着了。“那倒是要请先?生说?说?,我不懂的在哪里?”韩非:“韩国固…然不敌秦国,秦军士…卒勇猛,又有王翦桓齮这…样的猛将,大军自可?长…驱直入,攻下新郑,可?正因如此,秦王才更不…会攻打韩国。”扶苏歪头:“何以见?得?”韩非:“这天下不…只有秦国和韩国,秦王心中想得…到的也不只是韩国,若…秦国能在须臾之…间攻下新郑,定然也…能迅速攻下大梁、邯郸、寿春!”“辅车相依,唇亡齿寒,若…韩国灭亡,看到韩国下场,其他五国…定然不会坐视不理,任由秦国壮大。五国警…醒,就会再次联手?抗秦,若真到了那时,秦国上…下这几年的努力就都白…费了。”先?是姚贾再是顿弱,二人先?后频繁出使六国,贿赂拉拢各国重臣,以达成瓦解六国合纵的目的,如今看来极有成效。毕竟上一次合纵已经是九年前的事了。如今的六国,虽不至于马放南山刀枪入库,亦不远矣。若是秦国灭了韩国,让五国产生危机感,认识到联手?抗秦是他们唯一的生路,那姚贾和顿弱这些年就白干了。秦国再强,也没强到可?以独自抗衡六国的程度,倒是更有可?能被六国反过来灭掉。为了灭掉一个韩国,让秦国暴露于这样的危险下,岂不是得不偿失?所以,秦国这时候不应该去攻打韩魏这样的弱国,而应该去削弱赵国这样的强国才对。一来赵国正处在秦国东出的必经之路上,二来赵国本身是强国,在七国中战力能排到前三,若秦国能在战场上屡屡战胜赵国,其他不如赵国的国家?就更不敢轻举妄动了。秦国完全可?以趁此机会,一点点蚕食掉赵国的土地,然后再去削弱楚国,将六国中唯二能与秦国作对的国家?都打残,到时候岂不是想打谁就打谁?天下也尽在觳(hu)中。韩非几乎是将对嬴政说?过的话又对扶苏说?了一遍,连表情都是一样,看上去非常高?深莫测,让人不自觉就开始相信,他说?的都是真的。可?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忽悠秦国拯救韩国的机会。扶苏听罢,点头称赞:“这确实是一个良策。”不等韩非安心,扶苏却?又说?:“秦国若不想成为众矢之的,就不能先?灭掉韩国,想得到天下,就必须先?剪除这条路上最大的阻碍:赵国和楚国。”“这是秦国必须要走的路,可?赵国和楚国并不弱于秦国,想削弱它?们,秦国就必须要付出大量的兵力、财力和时间。极有可?能未来的几年甚至十几年,都要耗在与赵国楚国的战场上,再也无?暇去攻打韩国。”“韩先?生,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吧。”面对扶苏仿佛看透一切的目光,韩非终于说?不出话来。他用的是阳谋,根本不在乎被人看出来,毕竟阳谋就是,你明知?道他另有目的,然而在这种形势下,除了按照他的设想去走之外,别无?他法。所以韩非不怕被人猜到,他只是没想到,自己的计谋居然连一个九岁的孩子都瞒不过。甚至扶苏猜出自己的计策时,表情平静地过分?,既不见?差点被诓骗的愤怒,也不见?识破他人计策后的自得,就只是平静。作为秦国的长公子,扶苏身上合该有身为王族的骄傲,韩非的计策虽是阳谋,但秦国必须要按照他的设想绕过韩国去攻打赵国,若是扶苏心性差一点,绝对会为此感到屈辱,继而事愤怒。但扶苏眼底有的就只是一片平静。韩非忍不住再次叹道:“你真的不…像一个孩子。”扶苏:“这话先?生早就已经说?过了。”韩非苦笑?,他的确是说?过,可?扶苏一次又一次给他惊喜,或者?说?惊吓更恰当,韩非已经快被震惊到麻木了。秦王本就是神武雄才,跟其他国家?的君主都不是一个画风的,这已经够让韩非绝望了,没想到他的继承人小小年纪,居然就已经对谋略一事如此敏锐!对六国来说?,这简直是一场噩梦。也不知?六国在他们父子手?下,还能否有翻身的机会?“先?生真以为这样就能救韩国吗?”扶苏问得胸有成竹,显然心中已经有了答案。翻身?想都别想。“若是五年前的赵国,或许尚可?一战,如今的赵国……你真的以为他们能拖住秦国吗?”不得不说?桓齮给力,从秦王政十年到十四年,每年都能从赵国身上撕下一片疆土来,连续五年,早已将赵国打得跟燕国差不多?了。大将庞煖已死,赵王庸碌,朝中皆被丞相郭开把持,若不是雁门关还有个李牧,赵国现在连燕国都要比不上了。毕竟燕国虽弱,至少?现在的疆域面积比赵国大。韩非没有反驳扶苏,情绪也没什么变化,扶苏了然:“哦,看来先?生也没有完全指望赵国,那就是想借此拖延时间,复兴韩国,同?时联络诸国来联手?抗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