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身躯,再来是双臂和双腿,她将清理干净的男子身体一块块摆在合并而成的桌上,最后是男子的头颅。
她替他散了发也沐了发,拧干拭净后重新梳理,并以发带高束。
“侯爷的玉冠似在行刑时摔碎了,我这儿也没能备上,这银白色发带是用雪蚕冰丝编成,算是我勉强拿得出手的,要请侯爷凑合了。”
捧着男子头颅细心清理,内心没有害怕,有的是满满的唏嘘和怅惘,而她让师妹以为她没有伤心难过,却不完全是那样。
上一世,当她带着孩子踏上开阔眼界的旅途,每一日过得那样充实自在,而孩子时不时忆及他、谈起他时,原来在锦京的他正在经历这些。
还是会揪心疼痛,为他的下场感到难过。
明日一别,就盼……后会无期。
果然是后会无期,不管是上辈子抑或这一世,茫茫生死,世事难料。
将他沾土的七窍一次又一次弄干净,那半张残颜最不易清洁,皱起的一道道疤痕底下全夹带脏污,幸得她手巧又深具耐性,连换了三盆水才将他整张脸整理到令自己觉得满意。
比较让她费神的是他的双眼,嗯……应该说,是他的两片眼皮子。
她尝试用按摩之法揉软他眼眶周围的肌理,希望他能完全合眼,但成效不彰。
实在不行了,她干脆压着他的眼皮往下,但一松手,那眼皮又浅浅掀开,试了好几回,结果都一样,逼得她不得不放弃。
“欸,好啦,侯爷真不愿闭目,那就张着吧,随阁下高兴。”话一出,她自个儿先是愣住,跟着摇摇头无声苦笑。
她竟是对着他叹气兼赌气。
全因他的眼吧……略带灰浊、无丝毫生气,然两道眼皮半掩不动,底下的眼珠似在静谧中垂视着什么,便让她有些恍惚了。
乱想什么呢?
内心再次苦笑,她起身将整理好的断首放到属于它的位置。
全数拼凑好了,她取出针线,开始做她很擅长的事,穿针引线,仔细将车裂酷刑过后的残躯一块块缝接上。
……是一张颇为秀美的鹅蛋脸。
女子轻垂颈项,神情无比专注,眉目凝肃中有股浑然天成的柔软,好像她再怎么被惹怒、被欺负了,也不会对人口出恶言,天生就是这般好脾性,温柔似水……
苏练缇是从男人的断颈处开始缝合的。
将头颅接上,从里边的肌理、脂质,到最外边的皮肤,她尽一切可能做到最好。
从未想过从师父那儿学来的这一门巧艺,有朝一日会用在这样的事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