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文德抓住司马相乐的手,按在自己的脸上,轻声说道:“父皇,孩儿在这呢。”
司马相乐轻喘几下,费力眨了眨眼睛,终于看清了长大后的儿子。
指尖微动,轻触司马文德面颊,他费尽力气说道:“德儿,要活下去,活下去……”
握着司马相乐左手的司马文德感觉到父皇的胳膊一沉。
他眼睛睁大,终于哭出声来,大声嘶喊着:“父皇~”
司马相乐的右手已经从剑柄上滑落,晃了几下,一动不动。
那柄短剑,是他准备用来手刃袁世信的。
在司马文德与袁世信来到御书房之前,在他与十八名小太监安排妥当之后,一把短剑就横在他的颈上。
出手的,是这十八名小太监的头领。
他叫宫矩人。
这个曾经是司马相乐身旁的书记官,在其被迫退位之后,担任史官的太监,被他视为最为信任之人的宫矩人。
是他让司马文德想尽办法将宫矩人带入宫内,就是为了亲眼见到他,然后再进行自己的计划。
当然,还顺带问了问什么时候能把“陈青帝”的故事讲完。
当时宫矩人笑言,等大事成了之后,臣再写不迟。
司马相乐很不喜欢这种被人背叛的滋味儿,比当初被迫让出帝位之事还难以忍受。
因为那时他的宠臣,包括赵貂寺与赵俅二人,皆被国师处罚。
这叫有难同当。
司马相乐心如死灰,回头看向宫矩人问道:“为什么?”
宫矩人冷冷一笑,问道:“你问我为什么?你怎么不想一想你做了什么?”
司马相乐轻轻摇头道:“朕不觉得曾经对你做过什么过分之事,相反,朕可是一直厚待与你,难道是他袁世信许你高官厚禄?”
宫矩人收回了短剑,入鞘之后将之别在腰间,对司马相乐说道:“并非如此,太上皇,你高高在上,却不知身为爬虫的我们心中究竟会怎么想,算了,与你说这些也是白说,你是不会知道我们的心境的。”
司马相乐转身看向宫矩人,抽出自己腰间的短剑,橫于自己颈间说道:“给朕一个理由。告诉你,朕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既然下了决心做这件事,朕就做好了失败的打算,若是你们怕死,我可以原谅你们。”
宫矩人冷笑道:“太上皇倒是宅心仁厚了,只可惜我们不需要你原谅,告诉你,我宫矩人从未认为自己是你的心腹,这一切不过是你自以为罢了!”
司马相乐眼睛微缩,“还是那句话,为什么?”
“为什么?”
宫矩人有些愤怒,瞪着司马相乐怒道:“若非你荒淫无度,我的姐姐就不会被那群阿谀奉承之辈强迫入宫选秀女,更可气的是,你看不上也就算了,还将她赏赐给你的宠臣,你知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费尽心思给你选秀女?你以为他们是为了你么?他们不过是为了一己私欲罢了。”
司马相乐摇头叹道:“那你又是为何入宫的?”
宫矩人惨笑道:“我为何入宫?我姐不愿被那个胡子都一大把的老头收入房中做小,逃了出来。那位你眼前的红人极其愤怒,随便找了个借口就抄了我的家,我的姐姐被卖入娼馆,而我,则成了一个小太监。”
司马相乐沉默了片刻,摇头道:“此事虽与朕有关,却非朕之本意,你如此迁怒于朕,还不如待朕的皇儿除掉奸相,替你家找回一个公道,抄了那人的家就是了。”
宫矩人真想一剑刺死眼前这个人,只可惜相国大人不许。
他不欲与司马相乐多言,背过身去说道:“太上皇还是请吧,太上皇是死是活,可不是我一个小小太监能说了算的。”
司马相乐沉默了片刻,抬头问道:“有生之年,桃花开否?”
宫矩人的心中一阵刺痛,他没有回头,声音有些冰冷,“下面没了,花还怎么开?”
当年他说出这句“下面没了”的时候,这位皇帝可是笑得差点上不来气的。
司马相乐叹息一声,端坐在御座之上,等着。
他不敢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