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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页(第1页)

“你诈我?”“你骗我一次,我也骗你一次,有何不可??”楚灵均将脸上那种?失而复得的笑意一收,焦急地扶住了险些要摔倒的青年。青年脸上的神?情复杂得很,说不清是愠怒,还是懊悔。鸦色的睫羽微微湿润了些,漂亮的眼瞳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眼底则曳出了一抹淡淡的绯红。“真要论起来,还是我吃的亏更大!阿兄,你别?生气……”“诶!”楚灵均话还没说完,就见沉静如竹的青年崩紧了脊背,硬生生吐出一口血。自认在沙场中见过?了大场面的楚灵均大惊,反应过?来后,紧紧地攥住他的手,高声?传唤门外等候的侍从。“混账东西!你们端来的到底是什么?不是说好了拿药酒吗?”丹心血(八)酒壶里装的酒水,自然只是普通的药酒。至于楚载宁为?何会吐血……几乎要?对含光殿闻之色变的太医令用袖子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告诉皇帝:这是一时情志失和、急火攻心,才会突然吐血。皇帝不置可否,兀自沉思。一众太?医不知道皇帝对这个答案满不满意,只?能拢着袖子,低垂着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那他的身体,到底何时能调养好?”底下人?的脸色愈发为?难,支支吾吾地拱手答道:“陛下,这……公子本就身体孱弱、天生不足,如今……如今,只?能顺其自然了。”皇帝那张八风不动的脸,一下子便拉了下来,咬着牙问道:“卿,何意?”太?医令携着同僚俯身大拜,叩首于地:“若是安心调养,戒思戒虑,或许,还能再……”“再什么?”老太?医再次叩首,满脸都?写着破罐子破摔,“或许,还能再支撑两?三年。”自小便浸淫于宫廷礼仪之?中的皇帝,第一次气得摔了茶盏。茶水四溅,顷刻间便打湿了地上铺着的如意纹地毯。清晰的碎裂声在耳边响起时,太?医眼皮一跳,果?断伏身请罪。“陛下恕罪,臣无能。”“的确是够无能的。”楚灵均深深吸了口气,“朕不管你们太?医院用什么办法,总之?,朕要?他福寿康宁、长乐无忧。”皇帝话音刚落,便拂袖而去,只?留下几名太?医面面相觑,徒然长叹。楚灵均在侧殿见完太?医之?后,便怀揣着满腹不可?言说的忧思,急匆匆地赶回了寝殿。可?人?到寝殿门口之?后,心里反倒多了点?近乡情怯的感觉,五味杂陈,百感交集,迟迟不敢推开那扇朱红色的门。“陛下……”推门而出的侍女?在看到廊下那片绣着团龙纹的衣角后,便大惊失色,连忙行礼问安。楚灵均朝人?打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抬手免了她的礼。目光在瞥到宫女?手中原封不动的汤药之?后,微微蹙眉,低声出言问询:“如何了?”“公子已然醒了,只?是瞧着精神不太?好,也不愿喝药。”“药搁到现在,也凉了。你到厨下,再煎一副吧。”“是,陛下。”“你侍候得很用心,明日去寻清瑶讨赏吧。”小宫女?闻言大喜,连忙福身谢恩。楚灵均温声令人?退下,而后站在门口理了理衣袖。她敛了脸上的忧思,换上一副轻松的神色,轻轻推开眼前的门,缓步穿过玉石屏风,浅笑?着坐在病人?床前,一叠声地唤阿兄。“伽蓝阁的梅花今年开得极好,景色颇为?秀丽,值得一观。改日,我们一同去赏梅,可?好?”榻上的青年依旧阖目躺着,似乎又昏睡了过去。但楚灵均知?道他是清醒的——熟睡之?人?的呼吸,可?不是这样的。于是,轻颦浅笑?的女?子顿了顿,又絮絮叨叨地说起了话,时而提起少时趣事,时而又埋怨他欠了自己一个生辰礼。他还是不置一言。楚灵均便去牵他规规矩矩放在被褥外的手,骨节分明,冰冷如雪。默然不语的青年终于睁开眼,有些无奈地望向床边坐着的人?。他回得简单,但字正腔圆,如雷贯耳。“陛下。”这短短的两?个字,却一下子打破了由言语编织的幻梦,露出内里狰狞的现实。楚灵均心中蓦地一痛,下意识地抓紧了他的手,空有满腹辩才,却不知?该说什么。好在重新煎药的侍女?恰在此时去而复返,楚灵均便从侍女?手中接了汤药,亲自端在手上,眼巴巴地望着他。他从来受不了她这样的眼神,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楚载宁悠悠叹了口气,用手撑起身体,伸手接了那碗黑乎乎的汤药,慢慢喝了下去。太?苦了。“良药苦口,于病有益。”她见了青年微拢的眉头,柔声劝慰。可?是,真的对病有益吗?在这乏善可?陈的这二十余年里,他已经喝了数不清的汤药,请了数不清的医士。人?人?都?劝他良药苦口,可?他自己又怎会不知?道——这副身体已如西风落叶,晨间朝露,再无挽回的余地了。……好在他亲情淡薄,也没什么知?交故友,即便是身死离世了,也不会平白招惹人?伤心。唯一让他放心不下的,也只?有眼前人?,这个陪伴了他将近二十年,让他长歌有和、独行有灯的……妹妹。他放心不下她,所?以只?能左右支绌,勉力支撑,拖着这副病弱而破败的身体,努力多陪她一程,再陪她一程。可?是,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这些年来,他小心翼翼地护持着那团明亮而微弱的烛火,看着那团烛火增了光辉、添了火光,而后一点?点?地、一步步地成为?了天边高悬的红日,照彻乾坤,光耀四海。时间流逝,岁月辗转。她已从垂髫稚儿变成了风流少年,从少不更事的小公主,变成了守疆卫土的国之?镇石。她有了共话白头的眷侣,有了携手同行的同袍,有了效忠她的属下、部?将,有了追随她的臣子。她已成长为?了参天大树,开始为?别?人?遮挡风雨,而不是接受他的保护。她已不再需要?自己了。“我累了。”“灵均,我实在太?累了。”青年垂下了眼睫,到底不想她太?难过,将称呼换了回来,带着无限期许款款开口道:“你如今已是皇帝了,往后,会有很多人?爱你、敬你,天下万民都?会拥戴你、仰仗你。我们就在此处分别?吧,这样……”他话还没说完,忽然觉得有冰凉的水珠打在手背上。他一时愣住了,僵硬地抬起头,就看见了女?子通红的眼眶。“可?是,就算有很多人?爱我,我也再没有哥哥了……”她已很久没哭过了。自打她掌了军,她就再不曾像少年时那样哭过,因为?无用的小儿女?情态,只?会损害将军的威信,削弱主君的威仪。就算是那日宫变,她也忍住了心绪翻涌,没在人?前人?后掉眼泪。青年手足无措地坐起身来,爱怜地拿起丝帕,温柔地为?她拭去眼泪。却始终没应答她的话。楚灵均的心立时凉了大半,怒气忽起,委屈顿生。“楚载宁,你厉害!”“皇室养你二十年,你便以身而饵,除了谢氏。好,你还完了皇室的养恩,那我呢?”“我对你的敬仰之?情、兄妹之?谊,你又拿什么来还?这个皇位吗?”“你知?不知?道,我向往的是横刀立马、肆意恩仇的戎马生活,我喜爱的是一望无际、可?以纵马奔腾的草原!你知?不知?道,我本已经和裴少煊同约婚盟、共话白头?”“是你的自作主张,是你的自以为?是,把我困进了皇权的囚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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