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害怕!害怕这笨丫头死掉。他从不在意任何事物,即便是人也一样。他寡情冷血,就算有人在他眼前咽下最后一口气,他也不会挑一下眉头,但这次……不,是连续两次。这女人竟让他连续两回吓失了心魂,就怕她在他眼前送了命。想到她摔落山崖那一幕,他的心口就像是被凿穿了个大洞,痛得他无法呼吸。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如此在意她?头晕目眩的严喜乐压根没力气回嘴,也没想过要回嘴,她心里明白他只是担心却不知道如何表达,思及他为了自己而划出这道血口,心便盈满了感动,那浓腻的血腥味顿时也变得甜美。她唇角扬起,细臂紧紧的环抱住他,再也不放。“乐姊姊—”娇嫩嗓音将严喜乐由香甜的睡梦中给唤醒。她轻眨眼眸,迷迷糊糊的发现自己还让厉天行背在背上,而那欣喜的呼唤则是来自朝他们跑来的周媛媛。见着那跑得满脸通红的小女孩,她扬起笑容,开心的对她挥挥手。“媛媛、小杰!我们回来了。”转转僵硬的颈子,在看清天色后,她忍不住惊呼,“现在才傍晚吗?怎么可能?咱们怎会这么快下山了”厉天行究竟是跑多快才将他们走了四日的路程赶在半天之内走完?他难道都没歇息吗?思及此,她蓦地忆起他肩上的伤口,连忙问:“厉天行,你的伤要不要紧?头会昏吗?”厉天行侧着微渗薄汗的脸斜睨她,“你还会不舒服吗?”她一呆,傻傻的瞅着他。“是我先问你话的,你怎么不回答?”“我没事。”他也不同她争,干脆的回答,“你呢?”“我?”她指着自己的鼻子,缓缓摇头,“我没事,脑袋不昏、胸口不痛,除了腿上的伤麻呼呼的,其他都好。”要不是她的脚还伤着,这会儿定会因为离开那阴森森的缈雾峰而开心的跳起来。她的回答让厉天行徐缓的心跳又扬,一双浓眉倏地拢起,迅速飞掠到正朝他们跑来的周牧杰身旁。暂且将她放在一旁大石上,他转身便问:“我给你们的药还留着吗?”见严喜乐脸色白得吓人,周牧杰惊得忙点头,将怀中药袋递上,担忧的看着她血迹斑斑的裤管。“你怎么了?脚受伤了吗?”脚程稍慢的周媛媛喘嘘嘘的跑来,才见到厉天行将裹在严喜乐脚上的布巾拆下来,正往隐约能见骨的伤口洒着药粉,她小脸倏地刷白,整个人僵硬成石,乌黑大眼像是也染上血迹似的爆出红雾。“啊—啊啊啊啊—啊—”周媛媛突来的尖叫,不仅吓傻了三人,还引来十几个寻常村民打扮的人家。“怎么了、怎么了?”“发生啥事了?娃儿你怎么了你?”众人你一言我一句,纷纷朝不停发出尖锐叫声的小女娃走来,口气还带着异常的熟稔。厉天行浓眉紧锁,瞪住那些不知是善是恶的人们,下一刻就见周媛媛突然软倒在地。“媛媛”周牧杰率先冲上前抱住妹妹,严喜乐也想冲过去,无奈肩上压着一只大掌。“别动,别忘了你是伤患。”“可是媛媛她……”“乖乖待着!”他沉声命令,旋身走向周媛媛,替她把脉。“厉大哥,媛媛怎么了?”周牧杰着急的直问。他不晓得妹妹是怎么回事,明明前一刻还活蹦乱跳,笑着和他玩闹,怎么下一刻便像是中邪般突然大叫?“厉天行,你瞧得怎样了?”严喜乐在旁看着,秀眉像是打了结似的。若有所思的看着周媛媛冒出大量冷汗的小脸,片刻后,他徐声道:“她没事,只是晕过去。”“真的?太好了……”听见他的话,她才放下心。既然鬼医都这么说了,那应该是真的没事。一旁,周牧杰小心翼翼的抱起妹妹,正想走向马车时,厉天行突然出声唤住,“等等。”他困惑的回过头。“这些人是怎么回事?”目光冷冷扫看将他们围成一圈的村民,最后停在周牧杰略带心虚的脸上。“他们……”没等他说完,村民们开始你一言我一句的抢着说。“咱们是北村的村民,听说您就是鼎鼎大名的‘鬼医’是不是?”一名老头发问。“肯定是了,你没见到他方才为那姑娘洒了药粉,结果碗口大的伤口竟然马上愈合?他肯定就是鬼医了!”另一位大约四、五十岁的中年汉子兴奋的指着严喜乐脚上的伤口。旁人一听,个个眉开眼笑,将厉天行当活菩萨般膜拜。“鬼大夫,请您一定要到咱们北村来,咱们村里有三百余口的村民,却没半个大夫,大大小小的病痛都得越过山头到邻村去诊治,有些病得太重,根本捱不到半路就断了气啊!”“是啊是啊!请您到咱家救救我娘子吧,她生完孩子后整个人病恹恹的,也不晓得是生了啥病……”“还有我阿娘,她前些日子摔断了腿……”“我爹也是,请鬼大夫您行行好,帮帮我们……”此起彼落的乞求声听得厉天行脸色渐沉,他不发一语,定定地看着周牧杰,等他给个解释。见他眼神愈来愈冷,周牧杰只好深吸口气,全盘托出,“厉大哥,我也不是故意的,前两日有个北村的村民病得好严重,正好从我们面前经过,说要上邻村去看病,我瞧他像是中了毒,就把你留下的解毒丸给他,没想到那村民真的好了起来,还带来这些人,说要在这等你……”他真的不是有意要给厉大哥惹来麻烦,纯粹只是一片好心,谁知会引来这些村民?他也赶过他们,偏偏他们不听劝,硬是要待在这里等他回来。眸底顿时闪过一抹精光,厉天行沉声问:“你怎么看出他是中了毒?”“那村民指尖、舌头都泛着青紫,双眼浑浊,很像—”倏地止住话语,周牧杰缓了缓,才道:“很像我看过的医书上叙述的症状。”厉天行又深凝了他一会,直到一直没说话的严喜乐出声。“喂喂!厉天行,咱们就去嘛!好不好?”闻言,他眉梢微挑,看向一脸兴奋的女人,“去哪?”“北村呀!”她双眸闪着璀璨的光彩,环顾围在一旁的村民,语气十足轻快,“各位乡亲父老,你们真是好眼光,这位大爷正是鼎鼎大名的‘鬼医’,可他不叫鬼大夫,而是厉大夫。”说着,她比了比自己的伤脚。“除了这道伤外,我还中了缈雾峰里的毒气,险些送了命,若不是厉大夫救了我,恐怕我这会儿就不能好端端的在这里和各位乡亲说话。厉大夫很厉害的,不仅医术高明,人也好得不得了,就是那张嘴坏了点,不过别担心,他肯定会到你们北村去义诊的!”听见这话,众村民一阵欢声雷动,又是跪又是道谢的,没有一个人不开心,只除了一个人。“严、喜、乐—”铁青着一张脸,厉天行冰寒似刃的眼神狠狠朝那大放厥词的女人射去。他人好?肯定会去义诊?还要他们别担心她脑袋究竟是装了什么?竟会蠢到以为他是个大善人!接收到仿佛能贯穿她的杀人眼神,严喜乐脖子一缩,紧跟着抚住额头,连忙装死。“厉天行……我、我的头好晕,好像要昏倒了……”【】夜幕掩至,万家灯火通明。厉天行一行人在村民的簇拥下,来到了北村,不少村民热情的邀请他们到自家小住,却全被鬼医拒绝,最后,他们四人在北村的“刘家客栈”住下。“厉天行,你还在气着呀?”严喜乐抬着杏眸,小心翼翼的睨向一脸寒霜的男人。这男人真小气,不过就是到人家村子里住个几天,顺便看看诊,尽尽当大夫的职责罢了,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何必气得七窍生烟,甚至气到一路上不同她说半句话,除了在她喊疼的时候塞颗止痛丸到她嘴里之外,连正眼都不瞧她一眼,彻底漠视她的存在,一直到现在进了房,他仍是张冰块脸,那副爱理不理的模样,让她看了好难受,只能拚命找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