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问话的男人薄唇依旧紧抿,什么也没提醒地,便将覆在她伤口上的布巾给撕了下来。“嘶!”她倒抽口气,小脸惨白。虽然厉天行早让她服了止疼药,可亲眼见到沾在布巾上的皮肉被扯下来,难免还是会唉个两声。“轻点轻点!我怕痛……”冷眸淡扫,他看了下她可怜兮兮的模样,就在严喜乐以为听见一声微乎其微的叹息时,他才拿了瓶止痛药粉洒在伤口上,然后继续清理伤口周围腐坏的死肉。“我的脚……会不会留下疤痕呀?”那伤口和她手腕大小相差不远,这么深的一道伤,要不留下疤痕应当很难。看着那道狰狞的伤,他浓眉微拧,终于肯回答她了。“我不会让它留下。”听见某人终于开尊口,严喜乐这才松了口气。既然他肯理她,应当是没事了吧?她重展笑靥,有些骄傲的同他说:“可是这道疤是我采得洛蔓花的‘功勋’,是我英勇逃生的证明,我不想将它给抹了。”听见这话,厉天行忍不住又要生气,掀唇讽道:“功勋?依我看,那分明是找死,留着这道疤只会时刻提醒你自己有多笨,差点就为了一朵不重要的花枉送性命!”“我哪笨了?”她不服的鼓起双腮,忿忿不平反驳,“更何况是你说那洛蔓花极其珍贵,不仅能解世上所有的毒物,且三十年才开这么一株,三十年耶!就算我再投一次胎,也来不及再摘一次,这么稀有的花怎么会不重要?”“这么说来,你的一条命比不上一朵花了?”听完她一番言论,他莫名的更加不悦。这蠢女人居然把自己的命看得如此之轻,那么他何必为她那条比花还不如的命担心受怕?她愣住,好一会儿才嗫嚅着摇头。“当、当然不是……”她的命才没那么不值钱呢,好歹也要两株才值得。只不过这话她只敢在心里说,没胆说给这面色阴沉的男人听。厉天行冷哼一声,俊脸冷然,动作却十分轻柔,将她的脚放回床榻上。“既然不是,就别胡思乱想。”想留那道疤?有他在,休想!“我才不是胡思乱想,我是认真的︱”未竟的话语教一道凌厉目光给瞪掉,她识相的没再说下去。他撩袍站起,居高临下的命令,“睡觉!”“啥?”睡觉?现在不过才戌时,不会太早了些吗?她苦着张脸说:“我睡不着。”他老爱叫她睡觉,她又不是猪,每回吃饱就睡。“你身上带着伤,要早一点休息,我可不想因为你复元过慢,而耽误了之后的行程。”语罢,他冷着嗓再次重申,“快睡!”“喔……”在炯炯双眸的威迫下,严喜乐不得不乖乖躺平,不甘不愿的闭上双眼。见她阖眼歇息,厉天行并没有马上离去,而是静静的盯着她,深邃的眸底流露出温柔,他心头那股情愫似乎正快速滋长,然而这回,他并不打算压抑,而是让那无法言喻的暖和涨满心田。迟迟听不见他离去的声响,严喜乐偷偷睁开双眼,一睁眼,便望进那双闪着某种神秘光彩的褐瞳。那是她从未在他身上见过的神情。从前冷硬的五官此刻十分柔和,飞扬的剑眉看来不再倨傲,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眸则像是让日阳融化的冰川,柔似春江,仿佛能将人给融化在那两泓幽远的瞳眸里,使人无法移开眼,只想尽情融入他醉人的眸光之中。他温柔得像是会滴出水的神情,在对上她的眼时蓦地一僵,随即像被乌云遮蔽住的月光,瞬间敛去。他的变化之快,令严喜乐身子畏缩了下,心头的那股悸动也让他变回冰川的眸光一块结成冻,她干笑两声,赶忙闭上眼。“我睡、我这就睡。”说着,还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加强说服力。“真的好困,我睡了……”见她当真闭上眼没再偷瞧,厉天行紧绷的俊颜这才松懈,慢慢的,颊上浮出两抹暗红。“好、无、聊、呀—”趴在茶几上,严喜乐双眸渴望地直盯着那扇想出却出不去的房门。黑白分明的眼珠子一转,她转向倚在窗棂前看书的两个小孩,嘴巴嚅了嚅道:“我可不可以—”“别想!”“不可以!”小嘴垮了下来,可她不死心,张口又问:“那我能不能—”“不能!”“不行!”一再被拒绝,她恼了,叉着腰,瞪着一派悠闲的周牧杰及一脸无辜的周媛媛,“你们都还没听我要说什么呢!”周牧杰淡淡看了她一眼,“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所以不行。”说完,他低头,继续钻研厉天行给他的医书。这个不行,没关系!她换一个。杏眸一瞟,严喜乐看向抱着诗集却很不认真的小女孩,朝她露出骗死人不偿命的甜笑,语气轻柔地道:“媛媛,你想不想出去玩呀?”不用哥哥暗示,她便用力摇头,垂在颊旁的麻花辫甩得像博浪鼓似的,“不可以,厉大哥说乐姊姊受了伤,不能出去。”甜笑一僵,不气馁的再接再厉,“你不想到市集走走吗?听店小二说,今天有庙会,会有好多的杂耍团来表演,除了杂耍团外还会有卖糖葫芦、捏面人、蜜饯和一些小零嘴的摊贩,你不想去吗?”周媛媛果然心动了,两条麻花辫停了下来,大眼儿有些渴望的在哥哥与乐姊姊之间徘徊着。“想去是吧?”严喜乐双眸亮晶晶,继续骗……呸呸!是继续游说。“乐姊姊也好想去哦!那捏面人捏得漂亮又精致,糖葫芦又香又甜,光只是想,我口水都快流下来了……”灵巧的双眼狡黠一转,“要不……咱俩一块去好不好?”的一声,严喜乐连忙望向房门,发现房门仍然关得紧紧的,没突然冒出个冷酷的男人后才松了口气,可视线一转回桌上,她又呆住,嘴巴张得像是能塞下一颗鸡蛋般大。“这、这是……”“糖葫芦。”周牧杰淡淡的说,慢慢收回搁在桌上的手,让严喜乐看得清楚那裹了糖衣的糖葫芦。“不需要亲自到外头买,我老早就替你买来了。”“什、什么”她瞠大杏目,接着怨怼的瞪着一脸小大人样的周牧杰。这家伙真是愈来愈不可爱,也不知是不是和厉天行相处久了,分明就是十来岁的孩子,却老摆了张小老头的脸,看久了,和厉天行那张冰块脸还真有些神似。算了!这招不行,那她换一招总行了呗!她用力捏了下自己的大腿,泪水涌现,一双杏眼无限凄楚的瞅着他们,打算来个动之以情。“你们真过份,怎么可以帮着厉天行来管我?“想当初—若不是我死求活求、死拖活拖的拉住他,冒着哭到虚脱的危险拼了命的求他救你们,你们……你们哪还能活蹦乱跳的站在这里和我大眼瞪小眼?早就不知道投胎到哪户人家去了,现在居然还帮着那没良心的来管我……呜—我真是命苦呀!救了两个胳膊向外弯的坏家伙……”明知道她是在演戏,可她说的句句属实,让周牧杰无法不心软,但一思及厉天行的交代,也只能硬下心肠,“厉大哥是为你好,他说只要你乖乖的别乱走动,再过十日便会痊愈,如果你不听,伤口又会扯裂,到时候不仅是你会痛得哇哇大叫,还会耽误我们起程的时间,所以你就听话点,别老想往外跑。”一听见伤口会扯裂,严喜乐的小脸马上皱成一团。前几日就是因为她不听劝,硬是要下床到外头走走,结果还没走远,就先让双脚绊在一块,右脚那道原本已经结痂的伤口硬生生被扯了开来,鲜血直冒,痛得她眼泪狂流。为了这件事,厉天行又摆冷脸给她瞧,不同她说话、不理会她,除了换药外,成天跑得不见人影。而见不着他,她的眼就会不自觉的盯着门板,胸口郁闷,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劲,因此她才想出去散散心,看能不能消一消心头那股烦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