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致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盯到眼睛发酸:“你说的没错,我这张脸确实有这个能力。”因此,穷得响叮当的景致接到龙哥电话的时候,没多想就同意了。“我以为你不会接这档活呢,不是说大学毕业了要找工作,看不上我这种兼职么?”龙哥是景致大学四年来的掮客,也就是中间商,平时要有什么平面拍照,车展销售的活都是他介绍的。倒也不是白介绍,他拿抽成。景致强颜欢笑:“龙哥,你是不是记错了,我从来都没说过这种话,我自己是什么身份,还不清楚吗?”穷人的命,哪里还有资格挑挑拣拣呢。一番自嘲让龙哥很受用,他在电话里说:“小景,之前你要是这么通透,现在说不定就是大明星,是你低头看我了。”龙哥说的是大三快要结束的时候,有个人经过他要签景致入演艺圈的事。要不是景致多了个心眼,说不定早就被人迫着下海拍片了。就这种龌龊事到龙哥嘴里居然变成了麻雀变凤凰的好事。景致的心冷硬冷硬的,忍着恶心笑着问:“大明星?怕不是你电脑里头某d盘里的大明星?”龙哥也知道这事不厚道,干干地咳了两声:“过去就过去了,小景,你放心,我这边的活儿是清清白白,没坑过你。”这倒也是实话。大概是这个世界上能赚大钱的都是要出卖点自己的良心,龙哥就是这样黑白都沾点的人。又因为做事还算老实,认识的人一多,门道也多。景致眨了眨眼,干巴巴说:“那是的,过去就过去了。”龙哥介绍的这档活本来是轮不上景致这种兼职的,因为这次比较高端,gre公司内部的珠宝展示,算是私人酒会,专门展示给一些大客户。景致也是后来在gre工作了才知道,这些客户都是认可gre文化,投掷千万珠宝的资深买家。gre公司要的是有公司背书的模特,谁料其中一个半夜发高烧来不了。本来龙哥可以从微信里随便拉一个女的来顶替,但是谁让对接的负责人说:“要仪态优雅的,最重要是手和锁骨漂亮,我们老板最看重这两样,你可别拿什么次烂货打发我。”景致是第一个浮现在龙哥脑海中的人选。她的手和锁骨,就算是在模特圈子里也属于难得一见。纤细修长得总让人联想起豪车广告中,有质感的流畅线条。每次想起她和程寄的相遇,景致都要感慨一声,幸亏好是在私人性质的酒会上,她作为珠宝模特被打扮得优雅得体,不至于太过狼狈。那时候在一众星光灿烂中,程寄只穿着简单的西装和白衬衫,再也没有饰品的装饰,气质脱俗,清冷疏离得无法靠近。如同冬日水杉间的料峭冰雪,被长风一吹,冰雪的寒冷尽数向她吹来。景致心非木石,岂会无感。而她穿着黑色真丝的荡领露背连衣裙,晚会式样的盘发,高跟鞋很稳,每一步都是摇曳生姿,步步生香。她敢打包票,即使在那样的名利场,她也是声色夺人,男人女人的目光没少往她身上投来。但程寄的目光只是从她身上轻轻掠过,便垂着眼和身边的宾客交谈。那晚的宾客都是有意向的买家,gre的负责人在她们化妆的时候鼓励她们做销售,甚至放话要是能卖出一件珠宝,就能拿提成。要是真能拿到,或许她找工作的时间还能再宽裕宽裕。其实那时候不只程寄周围没什么人,但景致看了一圈,还是控制不住地往他方向走。她笑得温柔又灿烂,语调轻快地问:“先生,要不要看看这条雨滴项链?”那是她22岁人生中为数不多的主动,表面看着风轻云淡,但背后的手却捏出了一把汗。只见面前的男人略微一怔,景致便听到他身边女人放浪的笑声。她说了几句法语,程寄有些羞涩,嘴角荡出点弧度。景致听不懂,只听出“onchéri”两个词,一头雾水。那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女人,坐在椅子上气质从容,用蹩脚的法式英语说:“darlg,stoopdown,i’thebuyer”景致为自己搞错买家闹出的乌龙抱歉,依言弯下腰为顾客服务。只是那时候她实在是有种恍如隔世的天真,全然忘了自己穿的是荡领的裙子,一弯腰,就露出一大片雪白的前胸。她很不好意思地用手捂住胸口,目光定定的看着法国女人,而余光瞥向程寄。程寄低着头没看她。景致不禁懊恼。如今想来,这懊恼的模样就和电影里的女主角如出一辙。皱着眉,恨不得坐上火箭,逃离地球。也许是有过同样的少女经历,景致还挺能共情女主,她继续看着银幕上的剧情。画面在一场车祸中,女主护住男主渐渐暗淡。女主角回忆着干过的糗事,为自己从没得到回应,气馁地哭出来。想她为了救男主死去,变成一只鬼之后对男主也是日思夜想,结果男主根本就不爱她。确实够伤心的。不过男主角还挺帅,女主角也没白喜欢,景致想。只是镜头一转,清明节的时候女主的父母在墓前祭拜男主,苦口婆心道:“也不???知道你在另外的世界过得怎么样,如果你真能收到纸钱,就可怜可怜我们,当年你救下小艾,也是想让她快快乐乐地活下去,可她现在精神失常,又算什么事呢?”一直看到这个反转,景致略微错愕。所以当年的车祸是男主把女主护在怀里吗?墓碑上少年的照片依旧意气风发,眸光明定灿烂,沉默地地注视着一切。景致胸口有种说不出的发闷。身后传来动静,似乎是有人从楼梯上下来,景致连忙转身,就见到“死掉的男主?”她惊讶又恐慌得把手上的礼品摔在地上。除了脸色更加苍白,身型更加瘦削,眼前男人和电影中的男主简直同一张模子里刻出来。五官端正,气质忧郁,眼眸中闪动着破碎的光。刚才她还说他帅来着。景致脑袋昏沉沉,捂着嘴,后背吓出一阵冷汗。楼梯上的男人停住,目光纯净,他看了会儿景致,随后朝半空中高声喊:“吕姨,有客人。”“谁啊?”过不了多久,从打开的移门处钻进来一个中年女人,模样婉约,皮肤细腻。稍微一想就知道她是吕碧云。吕碧云看了眼惊魂不定的景致,又看向楼梯上的男人。那男人双手插兜,笑得很无奈。他耸耸肩,慢慢走下来:“我可什么都没干。”“八成又是你这破电影把人吓到了,”吕碧云捡起沙发上的遥控器,把投影仪关了。景致脸上的浮光掠影就此湮灭。“我说了让你以后不要在大厅放你的电影,你不听,这都吓到了第几个了?”吕碧云朝着景致走过来,淡笑说,“景小姐吧?不好意思,我在花园房除草,没带手机。”景致理了理吓到的思绪,马上捡起掉在地上的礼盒,摇摇头:“没有,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没有经过允许就擅自进来。”吕碧云瞪了不远处的男人一眼,看穿了某人的恶作剧。“没事,来,我给你介绍一下,温以泽,也就是刚才你看的电影里的男主角。”景致看向男人,他坐在低矮的窗台,映着满窗的光线,却不太敢和景致多有目光接触,手中拿着青苹果,只是偏头笑。“社恐症患者。”吕碧云说。景致恍然大悟,主动伸出手:“你好,我是景致。”温以泽脸红,一直红到脖子根,微微碰了碰景致的手:“我只是见到陌生人紧张而已。”他的眼睛纯澈得就像一头林间小鹿,敏感又娇羞,气质文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