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渔和宋长安看到浓郁化不开的黑雾分出一缕一缕,以京城为中心往四方奔去,有的奔往江南,有的留在京城。但不管在哪,都被铜串吸收殆尽。宋长安和江渔自然也分担了一缕。无垢入体的瞬间,只觉得背脊一凉,好像被冰块拥抱了一瞬,却很快恢复原样。宋长安张了张右手,脸色有些复杂。江渔瞥他,问:“怎么了。”宋长安笑了一下,说:“上辈子我散尽气运接纳无垢,很疼。”现在却毫无知觉。江渔颤了颤手,没忍住问了句废话:“多疼?”宋长安想了想,缓缓开口:“得知你死了那样疼。”江渔心一颤,不可置信的抬头:“你”宋长安移开了视线,状似随意的换了话题:“走吧,准备回去了。”登基,这个世界的因果就结束了。他们可以回去了。完结现世太阳从东边升起,第一缕晨光照亮满城狼藉。宋长安依然穿着一身白衣,带着江渔缓缓登上皇宫的白玉石阶。赵凌缩在角落,眼眶布满红丝,迸出恐惧、憎恶的眸光。却在万臣朝拜的光景下幻化成一串脆弱的泡泡,消散在空气中。结束了。·他们从黑暗中醒来,又回到异世界考试的屋子,天图和梁文靠在墙壁睡得喷香。其他人也未从虚幻中抽离。江渔和宋长安相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一丝复杂。骤然从梦幻般的平行时空抽离,两人都有些不适。还有一些尴尬。江渔带着异世界的意识体到平行时空走一遭,主要目的是破了平行时空的灾难,再顺便把赵凌的事情公之于众。这也导致他做什么都带着目的性,许多细节不甚在意。如今目的达成,等待其他意识体苏醒的时刻,那些记忆悄么声的涌上心头。他和宋长安同吃同住,好几次交谈间似有暧昧。嗯,这就很值得深思了。然而没等江渔好好‘深思’,异世界的公民也清醒过来。他们醒来后先迷茫了一瞬,随即瞪大了眼珠,猛地转头望向宋长安。宋长安顿了顿。“你竟然是瑞安世子你”“这一切都太奇幻了,我有幸见过圣帝一面,他跟那个赵凌长得一模一样。如果说瑞安世子活到现在,那赵凌是不是”“我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等等,我来捋一下。平行时空发生的事情是真实的,只不过当时没有江渔介入,所以结局很糟糕。赵凌当上皇帝,瑞安死于凌迟。后来瑞安世子不知道什么原因活下来了,赵凌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不死,两人长生不老到现在。”有人皱着眉头说,“然后赵凌让人编了《圣迹通年史》,把瑞安世子写成大奸人?”“”“”这很难评。然后他们又想到另一件更难评的事情。瑞安世子,执行官大人,宋长安。他亲耳听到散尽气运才保下的黎民百姓骂他‘大奸人’‘不得好死’,是什么感受?他亲眼看到象征自己的石冢立在寺庙前去晦,又是什么心情?人群短暂的沉默了一下,随后转向宋长安,学着平行时空的古人,做了三拜九叩的大礼。宋长安微微挑眉,沉默不语。江渔微微后撤,让他受了完整的大礼。近乎于三观炸裂的心情自然难以平复,但江渔没给他们太多缓冲的时间。他看时间差不多了,便从随身空间取出铜串,铜串散发着莹莹蓝光,整个背篓都像笼罩在蓝雾之下。“那蓝光好奇怪,比文物自带的蓝光要深许多,看起来真好看。”“没错,而且很舒服。”“执行官带这么多铜串做什么?”公民纷纷议论起来。他们的意识体附身在平行时空的百姓身上,跟百姓一样肉眼看不到蓝光,因此并未联想到江渔分发给难民的铜串。江渔扫了他们一眼,说:“这个时空的邪神还在,而且很强大。要是放出无垢,整个世界都会沦陷。”无垢的威力,他们短暂的见识过一瞬。可就是这一瞬,已经足够他们恐惧害怕。平行时空的赵凌释放无垢,整个皇城的天都染成黑色。若不是江渔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吸纳黑雾,他们毫不怀疑那团射入体内的无垢会带来多可怕的后果。“我们、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有人问。江渔没情没绪的说:“领铜币,自己的无垢自己担。”无垢源于人的七情六欲,本就应该归于万子万民。·赵凌是最后苏醒的——他差点没醒过来。他的意识体附身在禹代的自己身上,看这个愣头小子做傻事被欺负,看宋长安对他不屑一顾。他很想穿过屏障给宋长安一个教训,却用尽全力也不能做到。这种憋屈的感觉已经很久没体验过了,除了愤怒,他还多了几分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恐惧。是的,恐惧。他从小活在宋长安的阴影下,像个阴沟里的老鼠,只敢捡走那些他看不上的功名利禄。每日每夜提心吊胆,生怕哪天偷走的东西和他一起暴露在阳光下。这是他不愿回忆的往事。因此宋长安登基时,他第一反应竟然是:终于结束了。平行时空再得意又如何,他们活在当下。当下的他有邪神傍身,什么都不怕。这么想着,他很快赶到考试的屋子。他是异世界唯一的神,那些愚蠢的公民见到他就忍不住朝拜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预想中的‘万民朝拜’没有发生,那些以往对他炽热的公民,无不面露复杂,脚下像生根一般站着不动。这瞬间,赵凌感觉有股寒意自骨髓蔓延至全身,久违的难堪和耻辱漫上心头。他们都知道了,他们都看到了,他们甚至全都参与到了。那段他最不愿意提及的日子,他的失败、他的怯懦、他的无能并存的日子,全部被公民看到了赵凌倏地涨红了脸,冷冷看向人群尽头的江渔,说:“竟然让你想起来了。”江渔看他的眼神没有一点温度,平静道:“好久不见。”这个眼神让赵凌回忆起平行时空的屈辱,语气不由有些激动:“邪神在我的身体里,在这个世界,我依然是最强的!”江渔笑了,他的眼神、表情没有一点笑意,可就是勾着嘴角笑了。看过这个笑的人都冒出一股寒意。他没有接着赵凌的话往下说,而是状似随意的问:“你们做了什么交易?”赵凌警惕的眯起眼睛,说:“你算什么东西,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江渔捻了捻发梢,蹙眉像是在思考,半晌说:“那让我猜一猜。”赵凌心中涌起一阵不安。“你答应献出半个身体,又答应跟他毁灭世界无垢污染整个世界,一个留着神志的人都没有,你做这个无冕之王有什么意思?啊我知道了。”江渔饶有兴趣的盯着赵凌强忍镇定的面孔,继续说,“他是不是答应你共享神格?”赵凌身形一僵,脸上露出惊慌的神情。按理说,做了千年皇帝的人早该学会不动声色的本领,赵凌也的确磨炼得还可以。要是面对其他人,他恐怕连个眼神都奉欠。偏偏是江渔。偏偏是当年坏了他计划又怎么也弄不掉的江渔。他在此人面前本就露怯,又有天大的把柄握在他手里,下意识露出了本来面目。江渔看到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中了,嘲弄的笑了一下:“你个蠢货。”这句话一出,千里之外的公民都露出震惊的表情。“这是谁啊!他怎么敢这样对圣帝说话!”“等等,为什么考试的直播投在我光屏上了,光网系统出问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