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在梦中,江庆之才能够说出这句话,忍得太辛苦,只有梦是他唯一的出口,如果连梦中也不能说出来,他的灵魂是会死去的。荏南脑子里一片空白,没有任何反应,只剩下心脏跳动得发疼,一下下怦怦声敲击着她的耳膜。她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了,连自己什么时候落下泪来也不知道,连身上抱着她的人再次睡去也没发觉,就这么在他的怀里看着窗外逐渐泛出鸭蛋青,一直流泪。荏南没有实现她的计划,黎明之前,悄悄起身走了,回了自己的房间。她的脑中一片混乱,情感更是一团糟,幸福也痛苦,终于意识到了一切并不如她所想,童话里只要两个人互相说“我爱你”,就可以到团圆大结局了,但真实的世界并不是这样运转的。大哥是爱她的,很爱她的,可为什么要拒绝她,为什么只在醉后的梦中才肯承认这份爱?荏南原来想得太简单,觉得让他承认对她的感觉不一样,便能终成眷属。如今看来,好像并非如此。荏南将自己埋进被子里,蜷成小小一团,被子便是她的抵抗和防御。她握成拳头填进自己的心口,权当作安慰和鼓劲。她不怕,会找出原因的,会让大哥心甘情愿地承认对她的爱,心甘情愿地和她在一起一辈子,再也不分开。她在床上赖了很久才慢慢起身去洗漱,进了浴室才发现眼睛已经哭肿了,眼皮上飞着红,连鼻头都是红的,泼多少冰水也没一点用,这副样子能瞒得住谁。荏南用湿淋淋的手往镜子上一擦,留下满目水痕蜿蜒,掩住镜中狼狈的自己,她和大哥不过都是自欺欺人。等她下楼时,大哥果然已经没了人影,这个点早过了他的上班时间了,但进了餐厅发现桌上摆了还冒着热气的豆浆。张妈一边添了热乎乎的包子和煎蛋上来,一边和她唠叨:“小小姐,下次可不要这么晚起了,这么晚吃早饭对身体不好,就算要睡也要早上吃了再睡。”荏南喝了口豆浆,袅袅热气扑到眼睛上有些酸痛,小声反驳着:“张妈,你不用刻意等着帮我准备早餐,我起来自己热下牛奶就可以了。”张妈随口说:“不是张妈想躲懒,是大少爷一直杵在这儿,我看大少爷那报纸来来回回都翻三遍了,问他要不要拿新报纸看,他好像还不高兴了,木着一张脸走的,还交代我一定要盯着你吃早餐。”荏南心里百感交集,端起杯子喝豆浆,盖住脸上所有掩不住的表情,潦草吃了几口就起身上学去了,张妈在后面追着让她拿个鸡蛋,也被她拒绝了,留下张妈在身后叹气,两个人又都开始不好好吃饭了,真是愁人。两个人又恢复了那种在一个屋檐下的客气姿态,荏南虽然暗自决定一定要找出原因让大哥心甘情愿地和自己在一起,实际却陷入了一种矛盾的情绪中,一日日地自己找理由拖延,将这表面的平静维持下去。她心里知道,江庆之是个多么坚决的人,他既然下了决心,就必难动摇。这甚至比以前懵懵懂懂的时候更痛苦,那个时候荏南还能在猜测与试探中去捕捉大哥对她的关心和爱意,能在这些温暖的碎片中自我满足。可现在她明明白白知道了大哥也是爱她的,也明明白白知道了大哥是真的已经决定要放弃她。入暑,天气渐渐变热了,偶尔会从窗外传来蝉鸣,吵得人心烦意乱。荏南是最怕热的,床上的棉布躺上去都嫌热,趴在客厅里的皮沙发上让那凉凉的皮面贴着脸昏昏欲睡。她这段时间晚上总是睡不好,课业又有些重,精神短了就老是犯困。白色的裙摆垂在枣色的沙发垫上,荡开一点涟漪,伶仃一点蝴蝶骨在吊带裙的边缘若隐若现,幼白的手臂落了下来,指尖点在地板上。旁边电风扇的铝叶片轻轻转着,吹起的风一阵阵扑在裙摆上,轻柔的棉裙被风吹起又落下,拂过纤白的小腿,坠到臀下。“嗒哒,嗒哒”,门口传来木质鞋底踩在地板上的声音,一双黑色皮鞋停在了沙发尾端,收尖的鞋头指向少女的躯体。扇叶还在不停歇地转着,风拂过他的脚踝,吹向白裙子,裙摆又飘了起来。鞋尖往她的方向又进了一寸,停在离她咫尺的地方,然而就这一寸便遮住了后方吹来的风,裙摆一下就落了下来。她的身影印在金丝眼镜上,脆弱又惹人怜爱,可镜片后的眸子只这么看着她,用眼神描绘她的轮廓,他始终没有挪动一步。良久,他走上前扣住她单薄的背和小小的腿弯横抱了起来,力道轻柔,就这么抱着她走上二楼,将她放到床上好好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