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庆之看着躺在宽大的床上伶仃一点的身影,轻轻吻了下她的眉心,转身离开,自始至终都没有吵醒荏南。窗外,蝉鸣越发躁了。大概是断生活费的威胁过于有效,欧洲的学期刚刚结束,江明之就立刻回来了。二少爷回家的动静一向是大得不得了,足足带了四个箱子,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把这么多东西搬着走的。家里年纪轻的帮佣倒是都高兴得很,江明之怜香惜玉,出手大方,几乎见者有份,那些姑娘早早就挤在家里楼梯前的大厅,看着江明之拆箱倒柜地从箱子各处拿出巧克力、小手串、丝巾,甚至还有紧俏得很的丝袜。江明之这个散财童子做得高兴得很,斜斜靠在擦得锃亮的楼梯扶手上,噙着懒洋洋的笑,说着:“人人有份,别急,要是各位小姐为了我打破头,那可就是我江某人的罪过了。”他这副惫懒样子惹得下面的姑娘们一阵发笑,江家用人即便是帮佣也基本都是做了多年的,早就清楚二少爷的德行,胆子大点的也敢大大方方地回他:“二少爷的罪过不用我们添就已经够多了。”江明之从不为这些生气,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听了这话也笑着回道:“这都是福气,哪是罪过。”大家笑成一团,十分快活,江明之从来都有这个本事,人在哪里,哪里的空气都是松快的。荏南刚进家门还在玄关就听见一阵阵笑声,连忙“噔噔噔”跑到大厅,果然发现江明之跟孔雀开屏一样在那儿招摇。她和江明之年纪相近,从小又一起长大,所有的坏事基本都是江明之带着她干的,算是一对损友,感情一直很好。她笑得开心,叫了声“二哥”,江明之向她张开手,她冲过去一下抱了个满怀。江明之原本站在台阶上,笑着接了她,将她抱得离地,放在阶梯上,等她站稳了,才做出一副手臂断了的样子,边捶着手臂,边抱怨道:“怎么吃得这么多,年猪也不过这般重了。”荏南和他自小斗嘴斗惯了,却不想他去了欧洲之后嘴越发毒了。荏南眯起眼睛狠狠踩他一脚,却被他一下闪过,一副欠揍的样子靠在楼梯上挑起眉毛气她:“说句实话就这般野蛮。”荏南会治他,瞪着眼睛威胁道:“我告诉大哥咯。”“小告状精。”江明之不再动了,任她踩。荏南踩高兴了,这才开开心心地叽叽喳喳问起他来:“二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不是说要去欧洲玩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知道了,你肯定是没钱花了,否则肯定不见人影,有没有给我带礼物啊?法国好不好玩,他们说法国人格外大胆浪漫,是真的吗?”江明之懒得理她,直接伸手捏住她的嘴,另一只手掐了掐她的脸,说道:“还没到过年杀年猪的时候,别跟机关枪似的。”他嘴太坏,荏南气得跳脚,但是嘴被捏着,只能一阵呜呜抗议。“江明之。”一道淡淡的声音从一旁传来。江庆之下班了,提着公文包站在玄关,脸上没什么表情,一双眼睛在金丝眼镜后看着两人。江明之见如来回来了,便笑着松了手,还不忘一脸嫌弃地在荏南的袖子上擦了擦捏过她嘴的手。若是往常,荏南一定要和大哥说二哥欺负她的一概恶行,并且大肆夸张一番,让他好好给她出气。可是,如今她却低了头只用脚踢着楼梯台阶不说话,江明之没等到她告状,挑起眉看了她一眼。“收拾好,下来吃饭。”江庆之交代了一句,绕过两人先上了楼梯,袖口冰凉的贝母扣擦过荏南裸露的手臂皮肤,却没有多看她一眼。待他走了,江明之有些玩味地扫了眼一下变成个闷葫芦的荏南,问道:“大哥对我从小就这副脸,对你这可是第一回见,你做什么大坏事了?”荏南瞪了他一眼,这人什么都不懂,还在这儿胡乱说话,她生气地说:“我才没有做错事呢!”荏南又狠狠地踩他一脚,“噔噔噔”跑上楼了,剩下江明之一个人在楼梯上苦笑:“我这是招谁惹谁了?”晚上吃饭的时候,张妈特意做了一桌好吃的给江明之,这几天他们两个人吃饭都成了“食不言、寝不语”的贯彻者,沉默得很,江明之一回来,荏南的话就开始多起来,尤其她这个二哥最会开她玩笑、惹她生气,荏南便是不想开口也被他气得开口。江明之看她自己给自己夹了个丸子,笑道:“我这好容易回来了,怎么也得享受一晚国宝待遇吧,给我也夹一个。”荏南噘着嘴扒饭,说:“我只夹给自己吃的。”“哟,大哥你看,这哪里还是原来那个乖囡囡,都……”江明之还没说完就被塞了个珍珠丸子堵嘴,江庆之收回筷子,以大哥的口吻训了一句:“好好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