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江郡的主县衙之内,在那偏房的卧榻之上,躺着一个脸色发紫的中年男子,此时满身虚汗,两个维持生计的气孔,更是出气多进气少的惨淡光景。
男子大腿处的箭创,此时已经被一名老医师处理干净,在层层麻布地包扎下,依旧往外渗着鲜血,这种情况的失血,已经让男子的大腿有些发黑。
这个尚且不止生死的男子,自然是被孟光遣白羽骑护送而回的主县龙殳,此时一旁的主县夫人皱着眉头,对着那苦着脸的老医师询问道:“老先生,我夫君的情况怎么样了?”
老医师无奈地叹了口气,对着妇人拱了拱手,摇摇头道:“不容乐观啊,这种情况,早已不是伤势的问题,这身上中的剧毒,仅是箭头擦过皮肉,便如此顽固难治,若是嵌入血肉之中,就算是神医也难救,现在的情况虽说不是后者,可没有解药,能不能醒过来都不好说……”
妇人的手搭在袖口处,微微地攥了一下,老医师叮嘱了些许要处,便带着药箱离开。
老医师前脚刚走,一个挎着佩刀的男子,后脚便步入了偏房,来者便是率白羽骑赶回禾江郡的孟光,在起草密信上书给霞州刺史于休之后,便往县衙这边赶。
妇人见状,也是施了一个万福,动了动嘴唇,刚要开口说些什么时,便被孟光抬手打断。
“不必多言,事情的大致经过,我也已经知晓,虽说此次的械粮丢失,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在你们这边,但龙殳这人对这件事的态度,也摆在台面上,婉转点的话,我该说的也已经说了,说实在的,要怎么处理这件事,也不是刺史大人说了算的,那个兼任霞州持节都督的州牧大人,会动多大的火气,没有人知道,我一个小小统领,也只能是自保,你也就别奢求我能干涉了。”
妇人叹了口气,望着自家那个躺在病榻上的男人,眼神颇有些悲怆。
孟光走向一旁的茶桌,斟了两杯茶水,一杯递向了妇人,缓缓道:“性命大概无忧,这顶官帽嘛,看造化……”
妇人接过茶杯,闭着眼摇了摇头,再睁开眼时,眼神里的悲怆荡然无存,嗤笑着道:“大人的意思,我自然知晓,这些年的禾江三县的主要政务,都是我在料理,霞州上头究竟是怎样的一个状况,我更是心知肚明……”
孟光点了点头,将自己手中的茶杯搁放在旁,走出门外……
妇人搀扶起卧榻上的龙殳,将手中的茶水,尽数送入其口中,孟光留下来的另一杯,自然也不例外。
一杯是救命的解药,另一杯……
孟光快步朝县衙外走去,一只手摩挲着腰间的刀鞘,妇人自然是悬阁的碟子,这些年,带着龙殳夫人的生根面皮隐藏了这么多年,自然就是为了今天,为了后续的布局,龙殳的官位自然得保下来,性命也得留着,但说实在的,真正需要的,也只是一个苟延残喘的人而已……
偏房之内的妇人,看着病榻上痛苦呻吟的龙殳,将茶杯搁置在一旁,转身走至窗口处,望着天空,看不清表情,只余下嘴角的一阵呢喃:“世事错落皆是命中注定,即便我心目中的那股风一直吹向你,但我也必须逆风而行……”
禾江郡三县之地,依旧如同往常一般,并没有因为官镖被劫一事,便多么大动干戈,寻常百姓就更是抱着那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可境内许多有着官镖生意的权贵,随着事情的发酵,也都开始人心惶惶起来,毕竟丢的是朝廷的官镖,关税及排查会更加严峻不说,对于下头那群贱商来讲,走运些平时官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货物,也会成为一个十分棘手的问题。
禾江郡出了祁山口外的林间小道,林砚一行人重新会面,姜少卿高跨骏马,一张秘录在马鬃之上平展开来,随着阅览时长的增加,其眉间也跟着拧成了一个“川”字。
林砚跨在马上,一手缠着麻布,岑曦则是在其怀里,一脸心疼的,帮忙在与曹河死斗所留下的旧创处抹好伤药,又帮其重新包扎处理好。
林砚笑着摸了摸怀中这个因为气运损耗,七魄恢复又逐渐滞缓的女孩,也同样有股莫名的心疼。
上官仪捋了捋领子,瞧见那面露难色的姜少卿,细声地询问道:“如何,这封秘录,难不成有什么问题么?”
姜少卿摇了摇头,将其重新盘好,一把丢给上官仪,又看像林砚,淡淡地说道:“师叔,看来朝廷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我只是没有想到,这出头鸟,居然会是我们,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