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啥?”她面色狐疑。“……行。”魏山扶磨了磨后槽牙,撩袍翻身下马。短短几步距离,生生叫他走出了六亲不认天凉王破的步伐。长孙蛮越看眉头皱得越深,这狗怎么自打回来后就这么奇怪呢?魏山扶却管不了那么多。他大步跨至跟前,一把抓住她来不及躲闪的手臂。“等等等会儿!你干啥啊你——”“你说我干什么。”面对少女难掩错愕惊讶的神色,他难得有些面热,更有些突如其来的烦躁。长孙蛮双眼圆睁,下意识就站起身来,想撸起袖子好好吵上一架。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hellokitty啊!不过下一步,立在马车下的少年实在有些出人意料——他长臂一揽,轻而易举环住她腿弯。微微用力间,裙摆上的金线芙蓉花样被压得不成样子,皱皱巴巴攒叠着,这般可怜模样同它那位惊慌失措的主人如出一辙。“不,等等……阿胥!”少女呼声如同一不小心被兽群淹没的羔羊。他一把将她扛在了肩上。这副从没料想过的场景突然发生,由不得长孙蛮多做思考。几乎是本能地,她扑腾起小腿——即使被那只有力臂膀狠狠锁住她根本使不出什么劲儿。但这不影响她有一双并不安分的铁砂掌,以及……姐妹们卷腹卷起来啊!拜司青衡多年铁血指导,长孙蛮腰腹力量不错。素来被人称赞“巧捷万端”的少年郎身形稍滞,虽然只是微不可见地一瞬。重拳出击,两方较劲。或许是心软,禁锢在长孙蛮身上的力道微松。最终她扯着他头发,似躺又似坐般在他肩头歇气。“……还要闹?”“到底是谁闹了!”长孙蛮没好气的翻个白眼,手上力道不减,恨不得把他浓密乌发薅秃一块儿。她真的不理解,从头到尾到底是谁拦着不让人走!有他在这里磨蹭的功夫,说不定她都一路乘风破浪送走泥猴回家躺着了!越想越气,长孙蛮没忍住又收了收掌心,一抓一握,临到这会儿,她才发现他后脑勺也生得十分漂亮。这真是……终有一日,她一定会代表月亮消灭这处处开挂的挂逼!!“啧。”他这一声怎么听都万分欠抽。长孙蛮怒从心头起,一个鲤鱼打挺,猛地就要骑在他脖上。可惜魏山扶也不是吃素的。他抬手一压,长孙蛮顿时倒回去,又重复起片刻前努力扑腾不停的画面。一旁车夫早就看得目瞪口呆。这这这魏郎君跟自家郡主???难道坊间传言都是真的??可不是真的就算交情再好也不能到如此亲密地步……叭?挣扎中,藕粉裙边凌乱散开,罗袜松滑,隐隐约约似要露出那颗小巧精致的踝骨。少年眼眸微凝。他想也不想侧过身子,几乎是一瞬间,挡住了所有可能的窥伺。长孙蛮犹在怒火中,扬起拳头低喝道:“臭狗!赶紧麻溜放我下来!你小心我明儿就上你床头放雪球!”少年声音淡淡:“这猫儿还是我送的,你确定放它有用?”“有奶便是娘!你信不信我一声令下,它就能踹你脸上拉粑粑!”“……信。”他漫不经心帮她拉高罗袜,又将裙摆理得规规矩矩。这厢得空了,方才慢条斯理说了一声:“你要不亲自上我床头试一试?”“啊?”长孙蛮还没有彻底捋清楚这狗什么意思,就感觉天旋地转,耳畔刮起一阵极为短促的风。再然后,她下意识伸出手抓住他腰身,迫使自己站稳些,免得来个极为尴尬的落地成盒。到这会儿,长孙蛮抬头,看见他脸上有几分难掩疲色。她有些心软了。长孙蛮想,这狗好歹是把雪球送给她了,她做人一向大度,怎么能在这种小事上跟人死磕。思及此,她清了清嗓子,正打算说两句服软话——魏狗不走寻常路,眉梢一挑,那几丝隐隐疲色不复存在,恍惚刚刚窥见的只是一场错觉。果不其然。下一秒,他又开口说了一句:“就知道你有贼心没贼胆。”……?这狗王八蛋在说什么呢?长孙蛮怒发冲冠,当即震声:“试试就试试!明儿一早你……”“不用明天。”他拨开她头上的一瓣杏花,懒懒说道:“一会儿下午怎么样?”“?”长孙蛮刚上好膛的加特林猛地卡壳了。这边魏狗淡定如斯。巷子那棵杏树开得正盛,阳光下吹来纷纷如雨的娇粉花瓣。一片接着一片,打着小旋儿悠悠落在她发间,似乎怎么也弄不干净。少年皱起眉,浓如黑剑锋芒毕露,却在此刻潜藏起无人察见的小心翼翼。他看似不经意间动了几步,就轻而易举地挡住了那股汹涌花潮。“我刚路过京郊,看见那里有许多放纸鸢的人。我此行去洛阳见到了不少新兴式样,你若想看看,咱们做一只也行。再者,你整日待在内城里倒没什么,但雪球是只生性活泼好动的猫儿,它需要出来透透气。下午来京郊把它带上,正好。”虽然吧,他说得有几分道理。但长孙蛮越听越奇怪——他到底是从哪一点看出那只吃了就睡、睡了就吃的懒猫活泼好动?好吧,她承认,每当抢饭护食时雪球能秒变猎杀时刻。长孙蛮矜持开口:“雪球吃了东西会眠觉,我不好吵醒它。你知道的,它脾气挺大。”魏山扶眼里带笑,不紧不慢点头回她,“嗯,我知道。”见他没有再递话头的意思,长孙蛮气滞。但她绝不承认自己刚被某人口中的潮流风筝蛊到了。同样,长孙蛮更不会坦言自己打算回去美美瘫一会儿再去压马路。“我要是贸然吵醒它,它会气得跟我闹绝食呢。”“哦。这么厉害呀?”长孙蛮抵唇咳嗽两声,“那当然。总之呢——”她拉长语调,眼睛眨巴眨巴,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盯着他。少年忍不住一笑。他抖抖衣袍子,震落肩头零落杏花,“申时三刻如何?那会儿日头也不毒。”“正好正好!”长孙蛮眯起眼,点头如捣蒜。约好了时辰,这茬事也就过去了。长孙蛮在原地面带微笑,半句话头也不肯开,怎么看都是一副送客模样。魏山扶淡去的心思又起了个头。“我记得你车里备了一小匣子梨膏糖。”他往马车走去,声音懒懒:“这会儿嗓子不大舒服,我去……”“!!”长孙蛮使出吃奶的劲儿,将将拦住他欲推门的手。“……松开。”他低眼,背着一片光,显得眉宇有些沉。长孙蛮绞尽脑汁,“梨膏糖早被我吃完了!车里什么都没有。”“那你先把手松开。”她眼睛一转,“你先把手放下。”魏山扶眯起眼。他盯着她,从齿间磨出三个字:“长、孙、蛮。”长孙蛮只感觉冷风从背后嗖嗖刮过……正此时,车厢门被人从内推开,露出一张少年脸庞。他没什么表情的看眼两人,接着把视线放在魏山扶身上。“阿胥。”萧定霓声音平得像一条直线。长孙蛮只感觉她抱着的手臂蓦地松懈下来。她侧过脸,看见魏山扶玩味似的笑了笑。许是想起多年前的一段趣事,他脸上神情从容,淡淡睨了眼文府高高的院墙,似了然又似尽知前因后果。……魏山扶打马离去后,马车轱辘轱辘往前平稳驶着。长孙蛮还沉浸在方才气氛突变。她思来想去,十分不解——魏山扶这狗怎么什么时候都能做出意味深长的表情?这样搞得她好像消息很落后什么都不知道诶。当然,事情主人翁之一正坐在她旁边,长孙蛮要是有胆子,大可以开口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