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行头也是他置办的,把南诗打扮的像个小公主,乌黑长发散在背后,盖住雪白的背脊,拖地长裙裙摆卷起,露出两条细长的腿,高跟鞋没系带子,勾在脚上,随着她翘脚丫的动作,要掉不掉的。
她趴在沙发上,举着手机,拍落地窗外灯火通明的城市夜景。
陈嘉佑则站在一侧,偷偷拍她。
画面定格在生动活泼的面孔上,是不经意捕捉到的、t?连本人都不曾察觉到的明媚。她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也有这么肆无忌惮开心、幸福的时候,透过纸张传递出来的满足感极富感染力。
那些发霉、生锈的回忆,因为一张张照片逐渐生动。
南诗眼前有水雾氤氲,视野逐渐模糊,连忙抽出纸巾擦掉脸上的湿漉,抱着相册去了父母的房间。
南庭去小区外的超市买东西,杨雪抱着笔记本电脑坐在阳台的椅子上写论文,直到玻璃门被推开发出细碎的动静,她才注意到南诗,视线下移,发现她怀里的相册,心弦一紧,反而呼出一口郁结很久的浊气。
没特地做什么铺垫,杨雪坦白地说:“你在昌苏市读研的第一年,他返校办毕业手续,把这本相册送到我手上。”
南诗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心脏麻酥酥的,还伴随断断续续的疼痛。
隔了半晌,终于把卡在嗓子眼的哽噎咽下去,她努力保持声线平稳,轻道:“……他就是犟,分手之后不肯没死心,想从你和爸爸这里讨巧。”
“一开始,我也是这么认为的,还怕他跑去昌苏市打扰你,所以向学校请假,专程过去盯着,才发现,你那段时间心情很不好。”
“他主动露面,是为了你。”
“……”
怪不得,在她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南庭和杨雪的出现像一场及时雨,把她拉出深渊。他们甚至放下了看重的工作,陪着她在昌苏市住了很长一段时间,变着花样儿的带她出去散心,吃美食,每一样都卡在她的喜好上。
原来是他在背后推波助澜。
陈嘉佑一直知道她过得不幸福,可惜没有一个合适的身份出现在她面前,太冒进,只会给她带来困恼。
所以,他绕这么一大圈找到杨雪,拐着弯透消息给她。而他,只能在暗地里为她祈福。
那么无所顾忌的一个人,也会虔诚地跪在佛寺里,耐着性子抄经文,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从来不敢懈怠。
他说,福气哪有嫌多的,也不过是希望,她能过得无忧无虑一些。
南诗咬着下唇,心口被刺的更痛,刚压下去的酸涩逐渐泛上眼眶。
杨雪阖上笔记本电脑,伸手接过相册,一页页地翻着,像是在品味一件经过岁月洗涤大放光彩的宝物。
照片上的南诗,一颦一笑都很生动,是个有生气儿的、活生生的、有思想和灵魂人,而不是整天待在他们面前做小伏低的乖乖女儿。
陪着南诗渡过最难熬的时光,做父母的,又何尝不是在自省。
杨雪实在后悔当初插手他们的感情,如果没有这个插曲,南诗不会犯情绪病,为此赔进去大半条命,死去活来一回。
尽管她现在还是抵触陈嘉佑的家世,就算他出来单干,但骨肉血亲、血浓于水,哪里是轻易能割舍下的。
可是话又说回来,杨雪看得出,陈嘉佑是个抗事儿的人,也能护得住南诗,他们担心的问题根本不会成为问题。
所以,她愿意让步,放南诗去争取一把:“你的感情,你自己做主,爸爸妈妈一定会全力支持。”
南诗没绷住,一颗豆大的泪珠毫无征兆地砸落,她仓皇地埋下头,用手背抹去湿意,嗓子里堵着一块巨石,低低地应:“嗯。”
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内,南诗一直在向爸妈争取,期待他们愿意放她自由自在的做想做的事情。而真正让她生病的,也是来自家里长久的严格管束。
和陈嘉佑在一起的时候,她像是抓住了唯一一个能喘息的机会,一股脑的,把身心全投入进去了,后来发现他给的爱都是假的,南诗赖以生存的信念彻底崩塌,整个人的精神气完全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