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她放下茶盏,将她手下的军轻轻一推,薄唇微动,一个字铿锵干脆地吐出口,“吃。”
棋子相碰,清脆的泠泠声响起,董忠生的一个象应声而亡。
这厢还面带笑意的董忠生脸色忽然僵住了。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突然反转的局面,在随浅没走那一步的时候,在他的象还没被吃掉的时候,他还有三步,就可以将了随浅的军。
可现在,他的将已经被随浅的军和炮合围,这一子,无论他怎么下,都是败。
董忠生面色铁青地看着棋盘,努力地寻找着生路。他不相信没有生路。不可能,没有办法。
秘书也看懂了董忠生这几乎是从天而降的败势。她惊愕地盯着棋盘,半晌忽然伸手去拨动那几颗已经废弃的棋子。
翻完了她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多荒诞。随浅的手一直都放在桌上,而他们的眼睛又一直没离开过棋盘,她怎么会掉包棋子亦或者随意挪动任何一子的位置呢?
作弊,即使随浅想,她也没有那个机会。
时间渐渐地流逝,鎏金炉中的沉香即将燃尽。董忠生的额头上浸出点点薄汗,就连后背都湿了大片。
可奈何眼瞅着董忠生早就已经思考过了规定思考的最长时间,他的眉头仍旧紧紧地蹙着。
忽然,一声颓败的叹息声长长响起,浑厚的男中音虚弱地道,“我输了。”
“是董叔叔您承让。夜茴也是侥幸。”随浅微微颔首,仍旧是面无表情。似乎无论是输是赢,她都不在乎。
董忠生蔫吧了,秘书也蔫吧了。
谁能想到,明明是已经注定的败局,竟然会在顷刻之间就被翻覆过来,前一秒他们还在寒碜人家,下一秒就被打了个巴掌。而且这一巴掌干脆响亮,让人措手不及。
而刚才那些话,仿佛都变成了对自己说的——“比不上,也没什么。”
董忠生有些颓丧地盯着棋盘,似乎想要找出一些不对劲儿的地方。可是,没有。每一步,随浅走得每一步他都是记得的。
“唉。”他是半辈子的棋场老手,心中算计千千万,今天却败得一塌糊涂,毫无准备。
秘书看向随浅。她看她的目光,就像是在看着一只原被当成小猫的猛虎,敬畏与审视复杂地在她眼中交织着。
倒是董忠生很快重新振作起来,而他棋痴的本色也在这时发挥出来。
他搓着双手,眼中乍现精光,也不在乎自己是不是输了,面子是不是过得去了,直接当着秘书的面便迫不及待地问,“夜茴,你这是……怎么做到的?我刚刚明明已经胜券在握,而你也再没有反败为胜的可能,怎么突然就……虽然这么说不合适,但我感觉好像,好像是做梦一样。”
“其实没什么,主要还是因为这本书。”随浅指了指放在一旁的那本古棋谱,“是夜茴耍了小聪明,来的路上在车里翻了翻棋谱,现学现卖,借鉴了古人智慧。夜茴哪有如此棋艺。估计等您看过了棋谱,我就再不可能赢您了。”
“竟然是这么回事?”顿时,董忠生看着那本古棋谱的目光灼灼发亮,像是要生吞了它一般。
随浅笑笑,“的确如此。”
其实又怎么可能会这么真的如此?能赢得了棋圣水平的董忠生,但凭现学现卖的棋谱就可以做到了么?随浅自然是不会说,这本棋谱她曾经被外婆逼着倒背如流。
只是幼年时心高气傲,不屑用别人的技巧,只愿意用自己琢磨出的法门。
今天因为心中没有把握能赢董忠生,而这个赌约筹码又太过诱人,她才不得不利用这本棋谱,将它与自己的境遇融会贯通,随机应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