雯雯和蕾蕾,一个拽住她左手,一个拽住她右手,拖她往桌旁去。
她们的爸爸已在桌旁坐下了。他看着她说:&ldo;这张照片还不是小眉照得最好
的照片,吃完饭我让你看看她的影集。我将她的照片收在一个影集里了,可惜全
是黑白的。影集放在我枕头底下,每天睡觉前都要翻翻。&rdo;
&ldo;搂着影集睡觉么?&rdo;
&ldo;有时候……&rdo;他苦笑起来。
世上居然真有这样的男人!
她坐下后,不可理解地端详着他。才三十几岁的男人,他看去相当老了,他
那张一点儿也不漂亮的脸上,有几条深深的皱纹。额上竖着两条,斜着一条,仿
佛被人用刀刻下了一个&ldo;≠&rdo;号。仿佛正是以这个&ldo;≠&rdo;号,他对一切女人宣布
‐‐任何一个女人都≠他的&ldo;小女孩儿&rdo;。在他左腮上,也有一条深深的竖着的
皱纹。那大概是他经常习惯地紧抿着左嘴角的缘故吧?他整个脸上笼罩着一种心
甘情愿被幽情苦绪所煎熬所折磨的表情。一种看去怪神圣的表情‐‐被钉在十字
架上的基督的表情就是如此这般的。
她心里对姚守义和曲秀娟产生了一个不满。在这件事上,在她和他索然地进
行着的这件事上,如果也能算是进行着所谓&ldo;恋爱&rdo;的话,那两口子的善意更主
要地是从他这方面出发的,或者是从北大荒返城知青的美好愿望出发的,而不是
从她和他双方面出发的。她感到他配不上自己。不是配不上一位女厂长,而是配
不上一个正热情饱满地拥抱住生活的女人。她这么认为。起码可以说,那两口子
与她犯了一个同样的错误,都没有预想到,这么多年来,生活大大地改造了他们
每一个人,谁都不是当年的自己了。北大荒返城知青之间,共同的东西,早已消
亡得所剩无几了。不同的东西,完全相反的东西,甚至难以调和的东西,在北大
荒返城知青之间产生了。它增长着,裂变着,像一些透明的然而坚硬的隔板,早
已将他们彼此分隔开来了,使他们成为独立的你、我、他。不错,仍有一种亲近
感如同毛细血管,维系在他们之间,使他们在大干世界中好像都很熟悉似的,而
实际上他们已经陌生了。那真正能将他们联通在一起的动脉和静脉,已经被城市
生活所切断。而他们都曾幼稚地以为,那是极有韧性的,是不易被切断的。
她进而想到了当年的大游行。在那种难忘的情况之下,她第一次见到这个富
有传奇色彩的&ldo;金嗓子&rdo;刘大文。他是一种精神的象征,是当年他们二十余万本
市返城待业知青的全体的精神象征。
他不是组织者,组织者是严晓东。但严晓东却没有成为他们的精神象征,而
是他,&ldo;金嗓子&rdo;刘大文。他们听从严晓东的口令行动,但是他们的心随着他刘
大文的双臂所挥舞的节拍跳动!他那蓬乱的长发被大雨淋湿了,一绺贴在他脸上。
他的双臂挥舞得那么有力!他的大嘴一张一合,带领他们高唱:&ldo;兄弟们啊,姐
妹们啊,不能再等待!……&rdo;尽管他的嗓音当时已淹没得不那么响亮了,但是他
们当时仿佛都觉得,他们全体二十余万所唱出的歌声,分明就是他自己一个人唱
出来的。那歌声直冲霄汉,横贯城市的上空!时至今日,她每每想起当年那大游
行的情景,仍不由得热血沸腾,心潮澎湃。当时他满脸写着一种强烈的渴望,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