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真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跟着陶姑姑去了一个叫养心殿的地方。那里宫女内侍环绕,却没有人发出一丝声响,走路就像猫儿一样悄无声息的。
坐了一会儿,就有人端了一盏茶上来。她抿了一小口,苦得吐舌头,连忙放下了杯子。
陶姑姑却笑着介绍这叫大红袍,是陛下最喜欢的茶,采自哪里哪里的悬崖峭壁,又经过什么什么样的泉水冲泡。
宁真点头如捣蒜,却不会贸然开口,因为她牢记师父在她进宫前嘱咐的话:守住口业。
但是当陶姑姑讲到什么禅茶意境时,宁真就坐不住了。她不懂茶水和禅意是怎么联系上的。
刚想开口询问,就听到陶姑姑说:“陛下起身了,请姑娘随奴婢来。”
再接着,宁真进了里间,看到了那个据说是自己父亲的男人。
贺茂闻靠在床上,面色惨淡,每每呼吸都要用上很大的力气,仿佛有什么卡在了喉咙里,不一会儿就会冒出满头满脑的汗。
“真儿,我是爹爹。”这是他费尽力气说的第一句话。
宁真望着他,神色复杂。
她在庆云庵里见过不少病人,要么过来烧香拜佛为自己祈祷的,要么是病愈之后过来还愿的。看得多了她便知道一个人的病情严重程度。
眼前这位皇帝爹爹,怕是没多少日子了。
按照道理来说,她应该磕头行礼,如他所愿唤他一声爹爹,或者是父皇之类的称呼。
但是她叫不出口。面前这人缺席了她十八年的成长,更是辜负了她的母亲。
贺茂闻的手颤抖地朝她伸过来,断断续续地说着。半晌宁真才听明白,原来他要给她赐婚,让她嫁给一个什么探花郎。
真是笑话,尼姑怎么能嫁人呢?虽然她只是带发修行。
“我在庆云庵很好,不需要嫁给谁,也不需要别人的庇护。而且您也没问过探花郎的意思,这样不尊重他。”宁真说这话时,已经尽量考虑到对长辈的礼貌了。
贺茂闻听了便没有言语,良久才露出一丝笑容,“真儿,你很像她。这个名字起得很好。”
他的眼神失了焦距,宁真猜想他陷入了回忆。
宁真想问,他口中的“她”是不是她的母亲,但是他很快又陷入了昏睡。守在一旁的内侍惊诧了一下,旋即去叫太医。霎时间养心殿里手忙脚乱,人来人往,宁真只好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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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苍老的声音在说话:
“回主子,据老臣所断,宁姑娘禀赋素弱,气血略亏则形神不养,气虚阳脱则汗失固摄……”
“说人话。”
沉寂了片刻,那老人又颤颤巍巍地说:“宁姑娘暂无大碍。许久未进食,沐浴时间又长,所以晕厥了,尽快吃些方便克化的东西便好了。”
宁真皱着眉醒来,发现与梦中不同,躺在床上的竟然是她自己。萧景润坐在床边,几个太医则是跪在地上。
内侍见宁真醒了,便提醒萧景润。
萧景润哼笑一声,挥退了太医,抱着臂看她:“你真行啊,泡个澡还让爷等你,等来等去等不来,竟然晕在了汤池里。怎么没淹死你呢?”
初初醒转,宁真还没反应过来,只听他言语依旧轻佻,眉头蹙得更紧了。
“行了,起来陪爷吃饭。”萧景润抛下这句话就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内侍里一个叫小泉子的赶紧拥到床边,朝其他几个内侍招了招手,他们很快会意,开始各司其职。一个扶起宁真,一个拿来绣鞋,还有的已经准备了外衫和手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