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如此优厚的条件奉邀行事的告密者自然全都通晓宫廷里的争斗艺术,他们都选定克里斯普斯的朋友和亲信作为有罪的告发对象;再说,皇帝既已答应要进行充分的报复和惩罚。他的真诚显然是无庸置疑的。然而,对这样一个已被他视为势不两立的敌人的儿子,君士坦丁在表面上却仍保持着关心和信任的态度。他仍然授与他各种勋章,并和以往一样为这位年轻的恺撒的长久、太平的统治祝福;一位请求将他从流放地召回的诗人,用同样的热情歌颂了父亲的宏伟,也歌颂了儿子的伟大。现在到了庄严庆祝君士坦丁统治20周年纪念大会的时节,为此目的,皇帝决定把他的朝廷从尼科米底亚迁到罗马,在那里为他准备下了极其盛大的欢迎仪式。这时每一双眼睛和每一张嘴都极力装着要表达说不出的幸福,庆祝仪式和伪装的帷幕暂时掩盖住了最阴险的复仇和谋杀计划。就在这节日期间,不幸的克里斯普斯被皇帝下令逮捕了,他放下了父亲的柔情,却并没有主持法官的公正。审讯极为草率而且是秘密进行的;看来他也感到让罗马人全都看到这位年轻王子的厄运未免有失体面。他被押解到伊斯的里亚的波拉去,在那里不久便或者被刽子手杀害,或者被用较温和的办法给毒死了。态度和蔼可亲的青年恺撒李锡尼也因克里斯普斯的事受到株连;君士坦丁最喜爱的妹妹痛哭流涕哀求他保留她的这个除了他的地位别无罪过的儿子的性命,也完全没能动摇他的顽固的妒心;她在儿子死后很快也就死去了。有关这些不幸的王子的故事、他们的犯罪事实真相、他们接受审判的方式以及他们如何被处死的细节,都已淹没在不可知的神秘气氛之中了;那位显贵的大主教虽在一部洋洋洒洒的作品中盛赞他的这位英雄的美德和虔诚,但有关这段悲剧的细节却小心地避而不着一词。这种悍然不顾遭人责难的做法也不能不使我们想起现今一位最伟大的君王的完全不同的态度。拥有全部专制权力的沙皇彼得大帝却把他不得不对自己有罪的,或至少是已十分堕落的儿子判处死刑的理由完全交给俄国人、欧洲人以及他的子孙后代去评说。
克里斯普斯的无辜早已得到普遍承认,以致于现代希腊人,虽然对他们的那位都城奠基人无比崇敬,但对于他的这一杀死亲生儿子的罪行,因碍于普通人的感情,无法为之辩解,也只能勉强加以掩饰而已。他们只能说,当这位伤心的父亲一发现对他的指控不实,只是由于自己的轻信以致错误地置他于死地的时候,他立即向世人公开表白了他的悔恨和痛苦;并为儿子哀悼了40天,在这期间他从不曾洗浴,并断绝了一切一般的生活享受;还说,为了让子孙后代引以为戒,他给克里斯普斯立了一座金像,上面镌刻着纪念铭文:&ldo;献给我的被我错误定罪的儿子。&rdo;如此深明大义的一篇有趣的故事理所当然必会得到一些更有份量的权威的支持;但是,如果我们查阅一下更早、更可信的作家们的记述,他们却告诉我们,君士坦丁只曾用血腥的屠杀和报复来表达他的忏悔,他为了弥补误杀一个无辜儿子的过失,却处决了一个也许真有罪的妻子。他们把克里斯普斯的不幸归之于他的继母福斯塔的阴谋,是她的无法消除的仇恨或无法满足的情欲使她在君士坦丁的宫廷里重演了希页面1波吕托斯和淮德拉的悲剧。和米诺斯的女儿一样,马克西米安的女儿诬告她的非亲生儿子对他这个贞洁的王后有乱伦的企图,由于皇帝嫉妒心重,她很容易便因此得到了处死这位年轻王子的敕令,从而除掉了她有理由认为妨碍她亲生儿子得宠的最可怕的对手。但君士坦丁的老母亲海伦娜对孙儿克里斯的早死非常伤心,并进行了报复;没过多久就有人发现,或假说发现福斯塔自己正和一个在御马厩服役的奴隶进行罪恶勾搭。对她的判决和治罪是在这指控提出后立即进行的,奸妇是用特意烧得更热的蒸汽浴池中的高温给闷死的。有人也许会想到,对20年的夫妻生活的回忆,以及考虑到他们的子女,命定的王位继承人的荣誉应该会软化了君士坦丁的铁石心肠,使他能够容忍他的妻子,不管她似乎犯下多大的罪行,在一间独自关押的牢房中去消磨掉她罪恶的余生。但是,现在看来讨论究竟如何做更为恰当似乎是多余的,因为现在我们无法弄清这一段尚有许多疑点和混乱的奇特历史的真实情况究竟如何。那些攻击君士坦丁的为人和那些为他的为人进行辩护的人们都同样忽略了一个在下一位皇帝统治期间发布的两篇重要文告中的两个十分重要的段落。头一段盛赞那位作为女儿、妻子、姊妹和那么多王子的母亲的皇后福斯塔的美德、美貌和幸运。后一段却用明白的语言肯定说,小君士坦丁在他父亲死后3年被杀害,他的母亲却活下来得以为自己的儿子的不幸哭泣。尽管有许多异教和基督教的作家都提出肯定的证据,但我们仍有理由相信,至少不免怀疑,福斯塔实际逃过了他丈夫的盲目怀疑的残暴行径。一个儿子和一个侄儿的死,再加上和她们的死有关的一大批有地位并可能是无辜的朋友的被处决,不论如何,也许已足以表明罗马人完全有理由感到不满,也足以说明他们为什么会在宫门口张贴一些讽刺诗,把君士坦丁的辉煌而又充满血腥气味的统治和尼禄的统治相比。
克里斯普斯死后,帝国王位继承权似乎已落到前文提到的福斯塔的三个儿子,君士坦丁、君士坦提乌斯和君士坦斯身上。这三位年轻王子先后都被授与恺撒称号,晋升的时间可以说分别为他们的父亲在位的第10年、第年和第13年。这种做法尽管会导致罗马帝国出现众多的主子,但我们还可以说这完全是出于父亲的偏爱而加以原谅;但这位皇帝究竟出于何种动机,竟不惜置自己的家庭,乃至全体人民的安危于不顾,毫无必要地把他的两个侄子达尔马提乌斯和汉尼拔利阿努斯也提上高位,就令人难以理解了。前一个被授予恺撒头衔,与他的堂兄弟们地位平等,为了讨好后一个,君士坦丁特意创造了一个新奇的称号nobilissi,随着这称号更赏给他一件金紫色的袍子。但在罗马帝国各个时代的所有亲王中,只有汉尼拔利阿努斯曾被破格加以国王称号;即使是在君士坦丁治下,也是一件离奇的无法解释的事,这是凭借帝国的勋章和当代作家的权威性都无法使人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