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马里诺,回去躺一躺。&rdo;
&ldo;我睡的小床就这么一点大。&rdo;他用双手比画着。
&ldo;服用点镇定剂,尽量多喝水,再吃些吐司。我在医院忙完之后会去看你。如果本顿打电话来,告诉他我带着移动电话,或者让他打我的寻呼机。&rdo;
&ldo;他有你的这些号码?&rdo;
&ldo;是的。&rdo;我说。
马里诺又用手帕擦擦脸,看了我一眼。在他试图掩饰之前,我看到了他受伤的眼神。
9
快十点时,我与灵车同时到达医院,詹雷特医生正在处理文件。我将外套脱下,换上一件塑料围裙时,他紧张地朝我笑了笑。
&ldo;你想不想猜猜媒体怎么知道我们要开棺验尸的?&rdo;我摊开一件手术袍。
他满脸惊讶。&ldo;怎么了?&rdo;
&ldo;有六七个记者出现在墓园。&rdo;
&ldo;真过分。&rdo;
&ldo;我们必须确保不会再走漏消息,&rdo;我将那件长袍在背后系住,设法使自己心平气和,&ldo;这里发生的事不能传出去,詹雷特医生。&rdo;
他没有搭腔。
&ldo;我知道我只是客人,如果你厌恶我的出现我也不会怪你,所以请不要认为我对你的立场或权威视若无睹。但我向你保证,无论杀害那个小女孩的是谁,他都会留意新闻的发展。一旦消息走漏,他就会有所发现。&rdo;
为人随和的詹雷特医生仔细聆听,丝毫不以为忤。&ldo;我只是想打听一下他们知道些什么,&rdo;他说,&ldo;问题是风声一传出去,就会有很多人知道。&rdo;
&ldo;我们要确定今天在这里查出来的情况不能再传出去了。&rdo;我说。这时我听到灵柩送来了。
鲁西亚&iddot;雷率先进门,跟在他身后的是那个戴着平顶卷边帽的人,他用教堂的手推车推着白色灵柩。他们将灵柩停放在验尸台旁。雷从他的外衣口袋中掏出一把金属扳手,插入灵柩顶部的一个小洞中。他慢慢扳开封口,仿佛在发动一辆古董车。
&ldo;应该好了。&rdo;他说着将扳手放回口袋,&ldo;希望你们不介意我在一旁看看我的成果。对我而言,这是很难得的机会,因为我们没有将人埋葬之后再挖出来的习惯。&rdo;
他伸手要将棺材板掀开。如果詹雷特医生未出手制止,我会出面。
&ldo;通常这不是个问题,鲁西亚,&rdo;詹雷特医生说,&ldo;但现在实在不宜有外人在场。&rdo;
&ldo;我想这未免太大惊小怪了吧。&rdo;雷收起笑容,&ldo;我又不是没见过这孩子。我对她全身上下一清二楚,比她母亲知道得还多。&rdo;
&ldo;鲁西亚,你必须走了。你走之后,我和斯卡佩塔医生才能验尸。&rdo;詹雷特医生仍用他那种感伤温和的口吻说,&ldo;完成之后我会通知你。&rdo;
&ldo;斯卡佩塔医生,&rdo;雷注视着我,&ldo;我必须说,联邦政府人员进城之后,人们都变得不友善了。&rdo;
&ldo;这是凶杀案的调查工作,雷先生,&rdo;我说,&ldo;请不要当成是冲着你来的,因为我们无意如此。&rdo;
&ldo;走吧,比利&iddot;周,&rdo;这位殡仪馆负责人对戴着平顶卷边帽的人说,&ldo;我们去吃点东西。&rdo;
他们离开了。詹雷特医生将门锁上。
&ldo;真抱歉,&rdo;他说着戴上手套,&ldo;鲁西亚有时候可能很傲慢,其实人很不错。&rdo;
我起先怀疑埃米莉的尸体未经适当的防腐措施保护,或是入殓方式未能与她母亲所付的金额匹配。但在我和詹雷特医生将灵柩打开时,并未看到任何敷衍了事的痕迹。白色的绸缎衬布覆在她身上,上面摆着一个用白色面纸和粉红色丝带包装的包裹。我开始拍照。
&ldo;雷提起过这东西吗?&rdo;我将包裹递给詹雷特医生。
&ldo;没有。&rdo;他满脸困惑,翻来覆去地查看包裹。
我将衬布掀开,强烈的防腐香油味扑鼻而来。埃米莉&iddot;斯坦纳躺在衬布下,穿着淡蓝色天鹅绒高领套装,辫子上绑着同样质料的蝴蝶结,脸部已出现开棺验尸时常见的白色霉菌,像戴着一张面具,摆在腹部《新约》上的双手也有。她脚穿及膝的白色袜子、黑色皮鞋。全身上下,没有一件像是新的。
我又拍了一些照片,随后和詹雷特医生将她抬出灵柩,放在不锈钢桌上,脱下她的衣服。甜美的小女孩服饰下,隐藏着她丧命的恐怖秘密:自然死亡的人不会有她身上的那些伤痕。
每个诚实的法医都会承认验尸很恐怖。这种开膛剖腹和外科手术截然不同。解剖刀由锁骨切到胸骨,再笔直划过躯干,绕过肚脐后在耻骨告一段落。从头部后方沿着一只耳朵划到另一只耳朵将头壳掀开,也不怎么令人好受。
当然,头部的伤口没有缝合,只能用发饰和发型加以掩饰。浓妆修饰的埃米莉,被人从上到下划开了,仿佛一个伤感的布娃娃被剥掉衣服,遭到狠心的主人抛弃。
水滴入钢制洗涤槽中咚咚做响。我和詹雷特医生擦拭着尸体上的霉菌、妆容和头部后方伤口的肤色黏合剂,以及大腿、上胸、肩部遭剥皮处等部位。我们摘下埃米莉眼睑下方的眼角膜,取出缝合线。在强烈的气味从胸腔散发出来时,我们涕泪直流。各个内脏都沾满了防腐粉末,我们迅速而匆忙地擦拭干净。我检查颈部,找不到任何詹雷特医生没有记录的情况。然后我将一把凿子插入臼齿,迫使嘴巴张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