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沈小哥儿有先见之明,直接就搬到了县里,都没考虑去镇上。原本自家老爷也想着,自家在镇上有根基,家里下人也多,不怕的。
可是耐不住蚁多咬死象啊。最后还是撑不住,搬到县城来了。那时候找房子就难了,地方也偏,搬过来四五日才收拾停当。少爷就想起来同在县城的沈慕,让他们过来看看,再给送点儿东西。
沈慕愣了愣:“村子……一多半儿遭了灾?那沈家屯呢钟伯知道沈家屯怎么样了吗?”
钟管家想了一回:“模糊听着是被泥石流埋了半个村子。”
沈慕脸一白。他们在村里虽然没什么家人了,可是还有很多沈老大的朋友啊,青山叔一家,二楞叔一家……
沈慕心里一阵难受。
老管家连忙宽慰道:“他们倒不一定。去服徭役的地方官兵多,倒是难得没有被难民攻陷。”
虽然得到了些安慰,但他们没事儿,他们的家眷就未必了。像方氏、沈林、沈森等人,也不知道还在不在,会不会凶多吉少了?
这样一想,去服徭役倒是捡了条命,那些花钱赎了徭役留在村子里的人……
唉,都是命啊。
钟管家见他面色难看,连忙把话题扯开:“我们少爷也是想到了,你们怕是不敢出门采买了,特意让我们送些吃食过来。”
也好在这房子是钟管家的儿子帮着沈慕租的,知道地方,这才能送些救济。
钟管家带来一口袋粮食和一篮子菜肉,沈慕收下了菜肉,却不肯收粮食:“菜肉我就不客气了,日日不敢出门,已经七八日没买菜了。但粮食家里还有呢。”
“沈小哥儿留下吧,这日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呢。”
“外面……现在怎么样了&ot;沈慕问道:“我也不敢出门,早不知道街面上的事儿了。”
“乱得很!你可千万别出门。”钟伯道:“县里也就是比镇上地方大,要攻陷不容易,但风气也和镇上差不多了,烧杀抢掠的都有,灾民易子而食。我们来的路上险些被抢了好几回,亏得我们出来的时候人多。”
易子而食……沈慕立刻就想到了,昨日被切了一条腿的小男孩儿。
“我们少爷本来想接了你们过去同住的,但是我们房子找得晚,地方偏,昨日就有一家被抢、被烧了。你们住在衙门后面,说不得比我们那儿还安全些。”钟伯捋了捋胡子。
“衙门就不管管吗?”沈慕只觉得一阵心惊。那些只在史书上见过的内容,现在就发生在他的身边吗?
“管啊,怎么不管?”钟伯道:“咱们县令老爷还是有所作为的,只是衙门的人也没有灾民多,他们也尽力了。现在还没有有效的治理灾民的法子,盼着县令老爷早日出个章程吧,不然这样下去县城里迟早也要大乱。”虽然现在也挺乱了,但都是暗地里的,明面上还能维持住。不像镇上……钟伯回忆起镇上的境况,打了个寒颤:“要不是县令老爷管得严,我们老爷都想干脆搬到外县去了。可惜这种情况,县令老爷轻易不肯给开路引的。”
沈慕心中一动:“路引?”
“是啊,要是有法子得了路引,能先到别的州府躲一阵子就好了。”可惜县令担心灾民作乱,现在对路引发放得极严。人家别的州府也防着呢,乱放灾民过去,被参上一本,影响政绩。
“那什么情况可以开路引呢?”沈慕问道。
钟伯一愣,不止沈慕问这个做什么。但还是回答道:“如今就只肯开探亲的了,但又得有证据证明亲人在别的州府,这个证明就很难。经商的,则必须有在其他州府的房产的房契地契。”
沈慕低着头思索,钟伯就忍不住道:“沈小哥儿想开路引?”
“嗯。”沈慕想了一回,应了,“我……我成亲了,夫家是兴安县的,我凭着婚书,能不能开路引?”
“去试试啊!”钟伯一拍大腿,“万一成了呢?不过你夫君怎么不在?”
“他回家探亲,说马上就回来。我娘那时病着,就没跟着他一同去。也没想到他刚走,咱们州府就害了灾了。”沈慕叹道:“但我只怕他回来,我又和他走岔了。”
“这……”这种事儿外人也不好拿主意。钟管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要不沈小哥儿你先去问问能不能开路引,趁着我们现在有人,帮你看着家。之后要不要走,你再考虑。”
这话倒是,路引先拿到,主动权就在自己手里了。沈慕谢过了钟管家,便带着婚书和银子,钟管家的儿子陪着他去了县衙。
县衙的人还挺好说话,看了沈慕的婚书,又问过了情况,便开具了路引给他。
其实按照县令老爷的想法,巴不得有更多人离开呢。留下的人即便原本不是难民,被难民抢几回也要沦为难民了。这样下去难民只有越来越多的份儿。
能走的,只要不留下把柄,县令都赞成走。
沈慕拿到了路引,送走钟管家一行人,便和刘氏商量起来。他们现在手里有钱有路引,按照钟管家说的,县城里有镖局,花些银子跟着镖局一起走,还是挺安全的。
唯一的问题就是,若是和宋柏走岔了怎么办?
“也未必会走岔吧。”刘氏算了算日子:“这丰水县到兴安县路途遥远,小宋回兴安县就得半个多月,还得等他阿姆病好。这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怎么不得养上一两个月?如今满打满算他走了才一个月的时间,不能够那么快赶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