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琴听了这才收了好奇心,在自己的床铺上躺下,一边放下床幔一边笑道:&ldo;刚才哭了一会子,眼睛正觉得发酸,我可得睡一会儿,要不然晚上眼睛该和桃似的了。&rdo;玉棋奇道:&ldo;你哭了?为的什么事?&rdo;思琴看了外头一眼,轻声和玉棋说了个字:&ldo;药!&rdo;玉棋虽没听不真切,但看她口型便知道是为何事了,便不再多问,只叫她去睡,自己也放下床幔躺下。过了半晌,玉棋估摸着思琴睡着了,才慢慢的从被子底下抽出一件衣裳,却是男子穿的青色长衫。
当晚思琴值夜,玉棋下午睡实了,晚上吃的晚了又积了食,躺下了总觉得不舒服,翻来覆去好一会也没睡着,索性便坐了起来,披了件衣服下了床,推开窗子,望着天空中一轮弯月发呆。
也不知瞅了多久,玉棋越发觉得没了困意,便将衣服穿好,推开房门,想到甲板上走走,透透气。刚出了门没几步,就见船头处站着一人,天色黑看不清长相,只能恍惚辨认出是男子打扮。
玉棋略一思索:船上的男子除了船工外,只有二爷和莫少青两个男子。按理说船工是不能到这里来的,难道是莫爷在那里?正在玉棋踌躇着要不要过不过去的时候,只见那人转身往玉棋所站之处走来。玉棋索性也不多想了,大方迎了上去,等打了照面才发现,果然是莫少青。
&ldo;莫爷。&rdo;玉棋微微一福。
&ldo;哦,是玉棋姑娘。&rdo;莫少青见到玉棋愣了一下,随即笑道:&ldo;这么晚了怎么还没歇息?&rdo;
玉棋面上一红,轻声道:&ldo;白日里睡多了,晚上有些睡不着。莫爷刚才在船头那里看什么?&rdo;
莫少青道:&ldo;我在房间里觉得闷,便随便出来走走,正想回去休息,却不料碰到了玉棋姑娘。外头风大,吹久了会头疼,玉棋姑娘也早点回去休息才是。&rdo;
玉棋看着莫少青打算离开的样子,犹豫了片刻,终于大着胆子叫住了他:&ldo;莫爷,您等下。&rdo;说着转身快步往自己房间走去。莫少青疑惑的看着玉棋的背景,直到消失在视线里,这才松懈下来,深呼吸的几口,用袖口把额头上因为紧张而出的汗擦掉。
只略等了一会,就见玉棋捧了一个包袱出来,四下里看看没人,快步走到莫少青跟前,将手里的包袱捧了起来:&ldo;上回我摔倒的时候,莫爷为了扶住我,身上的衣服被枝条刮破了,害莫爷坏了一身衣裳。&rdo;玉棋抬头看了眼莫少青,夜幕中,也看不清他是什么表情,玉棋深吸了一口气,胡乱地将包袱塞在莫少青怀里,低声说:&ldo;当日我曾许诺说赔一件衣服给莫爷,也不知道莫爷的尺寸,只估摸着做的,也不知合身不合身。这件衣裳算我赔莫爷的,还望莫爷不要嫌弃。&rdo;说着转身跑开了。
莫少青回到房间,盯着手里的包袱看了好一会,才缓缓地打开,只见里面放着一袭簇新的青色长衫。莫少青脱□上的长衫,将玉棋做的新衣换上,只见尺寸刚好,就连肩、袖等处都裁剪的恰到好处。莫少青低头轻轻抚平衣摆的皱褶,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老宅
从新安江行船数天到了徽州境内,一下船就见早有奴仆带着马车和拉行李的车辆在码头静候。管家周仁见周天海夫妇下船,连忙带着小子们上前行礼:&ldo;小的给二爷、二奶奶请客。&rdo;周天海慡朗地笑了两声,拍了拍周仁的肩膀道:&ldo;怎么管家也来了,别耽误你的事。&rdo;
周仁弓着身子笑道:&ldo;接二爷、二奶奶回府便是小的今天的头等大事。&rdo;一边说着一边叫人拉过马车来,周天海和姜玉春夫妇坐了一辆车,姜玉春的四个大丫头坐了后面一辆,其余的小丫头婆子媳妇之类的坐了一辆大车。另有莫少青带着一干小厮或骑马或步行跟随。
那边周天海夫妇的车辆驶出去,这边小厮们忙着将行礼一件件从船上搬到带来的车辆上。有周天海带来的管事的逐一对数以后,方才往家赶去。
姜玉春虽然保留着这个身子的记忆,但对徽州的印象却不甚清晰,一上了车便从纱窗往外望去,只见粉墙青瓦的马头墙,青石板铺就的小巷,远处的山坳,近处流淌的河水,别有一番趣味。
约莫走了小半个时辰,便到了周府老宅。马车进了外院便停了下来,有青衣小仆抬了软轿过来,轿子进了八字形大门后方才在回廊又复落下。周天海独自去了前厅拜见父亲。姜玉春则带着王嬷嬷、思琴、玉棋、巧书、云画四个到后堂老太太的住处请安。
此时已过晌午,老太太并未在内室歇晌,反而是坐在厅堂上喝茶。此时虽然已经入秋,但天气不算冷,加上阳光和煦,透过天井照在人身上,反而有一种比在内室还要暖和的感觉。
姜玉春到后堂门口立住,请门口的丫头通报一声,只听里面传来一声吩咐:&ldo;进来罢!&rdo;那小丫头方才打起帘子,请姜玉春进屋。
姜玉春回头略微示意了一眼,巧书同云画两个便立在屋后,只王嬷嬷、思琴、玉棋三个跟着进去请安。姜玉春进去后,只见后堂上照壁上挂着一幅山水画,画轴下方有一黄花梨雕花长案,案中摆着福、禄、寿三吉星,长案左方摆着一宋代的瓷瓶,右边是一木雕底座镜子。两旁及侧柱上挂有木制楹联。条案前头是一黄花梨高束腰雕花桌,上头摆着几样水果、点心,桌两边各有一张黄花梨壶门牙子官帽椅。
一白发苍苍,精神矍铄的老太太坐在正位黄花梨壶门牙子官帽椅上。姜玉春上前行了大礼,脸上端起温柔娴静的笑容:&ldo;孙媳玉春给老夫人请安。&rdo;
&ldo;天海家的回来了,快起来吧。&rdo;老太太眯着眼睛笑着,脸上尽显慈爱神色:&ldo;给你家太太请安吧,她盼你们回来盼了许久呢。&rdo;
姜玉春略抬起头,见坐在老太太右手边椅子上的正是周天海的母亲,忙过去行礼道:&ldo;儿媳给母亲请安。&rdo;
周太太微微点头笑道:&ldo;起来吧,走了这几日可累了吧?&rdo;姜玉春忙回道:&ldo;回母亲:这一路上大半是走的水路,到徽州才换的马车,倒也不觉得累。&rdo;周太太听了便点了点头,方才笑道:&ldo;你们妯娌见礼吧。&rdo;
姜玉春见周太太下方的绣墩上坐着两个妇人模样打扮的人,第一个鸭蛋脸、柳叶眉,肌肤微丰,看起来温柔可亲,这便是大嫂孙氏了。姜玉春福了一福:&ldo;大嫂!&rdo;孙氏忙起身托起她,笑道:&ldo;弟妹不必客气,这一路辛苦了。&rdo;孙氏下方坐的妇人此时也起身,给姜玉春行了个礼:&ldo;见过二嫂。&rdo;姜玉春忙回了一礼,微笑道:&ldo;弟妹好。&rdo;
众人见完了礼,姜玉春方才在孙氏下方坐了。周天海大哥叫周天城,自幼学做生意,如今家里的生意大半都是他在打理,娶妻孙氏,温柔大度却又有些管家手腕,如今家里的大小事情都是这位大少奶奶在管。
三少爷周天宇自幼喜爱读书,如今已是举人身份。妻子姓于,小名娇娘。原本她家世不如二少奶奶姜玉春,钱财比不上大少奶奶孙氏,当初在定下这门亲事的时候,于氏就有些惴惴不安,担心妯娌不好相处,婆婆偏爱大儿媳、二儿媳,会不待见她。直到成亲前半年,周天宇中了举人,于氏这才放下心来。俗语说:万般皆下贱,唯有读书高。自家夫君有了举人身份,她便是举人娘子,纵使大嫂嫁妆丰厚也比不上她尊贵。至于二嫂,家里虽然是官宦人家,她却嫁为商人妇,说起来也反到不如她。因此自她嫁入周家来,反而有些瞧不上孙氏及姜玉春的架势,索性孙氏心性宽厚,不和她计较。姜玉春更是远在扬州,一年也没有几天在家,根本不在意于氏的小心思。
众人见完了礼,便有丫头过来给姜玉春倒茶。姜玉春只觉得倒茶那丫头看着面善,仔细回想了一番,认出这个人是老太太身边的大丫头云雾,忙拍着她手和老太太笑道:&ldo;这个是云雾丫头吧,越长越水灵了,险些就认不出来了。&rdo;
&ldo;可不是。&rdo;老太太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ldo;这丫头最近也不知道吃什么,身子骨像枝条似的一下子就抽长了许多,模样也越发水灵了。怎么样,瞅着比你去年回来时候见她的模样俊多了吧?&rdo;
&ldo;可是呢!&rdo;姜玉春附和道:&ldo;还是老太太会调教人,看这满屋子的丫头,哪个不和水葱儿似的啊,个个都瞧着机灵可人。&rdo;
老太太听这话越发高兴,和太太笑道:&ldo;我觉得玉春的气色也瞧着比以前好了,脸上也能看出几分红润来了。&rdo;太太闻言,仔细往姜玉春面上看了看,点头附和道:&ldo;刚才没留神,老太太这么一说我才瞧到,果然看着气色比往年回来的时候好很多。&rdo;
老太太朝着姜玉春招了招手,姜玉春忙起身到老太太跟前,老太太拉着她到跟前站着,一面留神看着她面上神色一面轻言细语的问道:&ldo;你冬天时候滑到小产的事,可让人查一查没有?好端端的到底怎么摔倒的?你和天海子嗣上本来就艰难,这好不容易怀上了,怎么就这么没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