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怎么做这个问题确实叫人为难。
这次来江城,秦陆白和云舒是以刑部侍郎的身份来查上京城外十里坡大槐树下尸体的那桩案子,要查贪官污佞不是不行,可也得考虑眼下的情况。
太子、周王和豫王带着赈灾粮食来江城,刑部若要连带着将贪官的案子一并查了,势必绕不过太子。而今日他们去拜见太子,碰了一鼻子的灰不算,还被旁敲侧击的捶打了一番。
言下之意,他们要查尸体的案子,太子也自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随他们去。但若要干点什么,不是不行,须得提前请示。
其实说白了,太子在朝中并没有做过什么丰功伟绩,除了储君之位,背后依仗的丞相外,论实打实的政绩,他并没有一样是可以拿得出手的。
现在带着赈灾粮出使江城,无疑对太子而言是最好拉拢民心的时候,但也有一个弊端。那就是此次来到江城,除了他这个太子外,还有周王和豫王也一并来了,他能拉拢民心,自然另外两个人也能。
秦陆白三言两语的将今日拜见太子的事情说了,也由不得叹息:“太子的意思很简单,我们查案,他不会插手,但要是动谭仁贵,至少现在不行。”
幼僖愣了愣,旋即嗤笑道:“太子是疯了吗,孰轻孰重都分不清吗?”
她气得开始口不择言,却叫其余三人皆惊了一跳,面面相觑不接她这话。
敢说储君疯了的人,她当是第一人。
秦陆白忍不住笑她:“你也就在我们面前心直口快便罢了,出了这个门,不许你口无遮拦。”
幼僖气鼓鼓的别过头,双臂撑着桌面:“可是,难道就因为太子不允许,我们就不查了?”
“查是一定要查的,但可以避开太子的耳目。”秦陆白笑道,“就像你之前说的,豫王跟太子素来不和,太子要保谭仁贵,焉知豫王会任由太子想法,不会有所作为。”
一直沉默的裴子绪听了一个“保”字,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你们有没有想过,或许,太子要保谭仁贵并不是因为要收拢民心,而是,谭仁贵其实是东宫的人?”
裴子绪不过提了一嘴,却像是黑暗中窥见一点曙光,将原本昏暗的一切照得亮堂起来。
秦陆白正被这一点困惑着,乍然听了他这话,忽地一拍手掌:“我一直都想不通,民生和民心之间,太子怎么会偏偏选择了后者,却一点都没有往这方面考虑。如果谭仁贵真的是东宫的人,而纪珩的死又是因为谭仁贵,那么,太子是不是也牵扯其中?”
“可是凡事都要讲证据,我们没有证据,是不能将人定罪的。”云舒适时插进来一言,“不止谭仁贵,还有太子。太子是储君,如果仅仅只是因为我们的猜测而传出风言风语,不止对太子的名声有损,我们也难脱关系。”
秦陆白深知他的话在理,也没甚可反驳的。
云舒接着说下去:“这两日我去衙门查看了近来的案卷,多多少少也从当中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但并不排除是有人事先动了手脚,所以仅仅只靠谭仁贵提供的线索远不可信。”
幼僖一时糊涂了:“那我们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所有的问题绕来绕去又回到了原点。
仅以目前得到的线索来看,直接从谭仁贵下手显然不太可能,即便他没有太子的庇护,但没有证据,他们也仍然不能将他绳之以法,反而会打草惊蛇,让他有所防备。
秦陆白握着杯子,思忖许久后,才道:“既然一开始案子出现转机是在纪灵芝的身上,我们何不顺着她这条线索一直查下去?”
“可是纪灵芝的身份有问题啊。”幼僖提醒她。
“正是因为她的身份有问题,我们才更应该顺着这一点继续查下去。”秦陆白说话间,心里面已经有了主意,“我们刚到江城,对这里的一切都还不熟悉,但有一点,我们暂时还不宜暴露太多。”
秦陆白一一安排:“云舒明日一早照旧先去衙门,将那些没看完的卷宗都看一遍,要是能够找到跟案子有关的线索固然是好,要是没有,也不要太过拘泥于表面。”
他侧头朝云舒望向,两道视线交汇,也不必多说什么,云舒已经了然他的言下之意:“我知道,我会多留意衙门的情况。”
秦陆白自然信他,便又转顾裴子绪:“老裴你书信一封回上京,让人查江城知府近年来给上京递过的奏章,尤其要留意有关堤坝的事情。若是谭仁贵曾经上过折子给朝廷,以检修堤坝为由讨过银子,银子的数量多少,当中经了谁的手,都要事无巨细的调查清楚。”
裴子绪点头:“我一会就飞鸽传书回去,让侍卫司的人去查。另外,我也会留意堤坝的情况,如果能让我顺利找到历年来给堤坝检修的匠人,我也会打听清楚堤坝具体的情况。”
“不止这些,还有玉芙蓉。”秦陆白忽然担忧起来,“今日有人认出纪灵芝就是玉芙蓉,消息必然瞒不住,要是传到有心人的耳朵里,怕是会给我们办案加以阻挠。而且现在我们还并不知道纪灵芝和玉芙蓉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尽早查清楚,日后也不会束手束脚,被人牵着鼻子走。”
裴子绪都一一应了,也记在了心里。
秦陆白垂下眸子:“明日我会借口去纪家再看一看,拉着谭仁贵和我一起,给云舒争取在衙门查找线索的时间。”
一一安排下来,幼僖并没有听见有关自己的,不由问道:“那我呢?”
秦陆白抬起头:“你要看着纪灵芝,她可不是个简单的。还有周王,他很聪明,又比我们早来江城,知道的事情一定比我们多。就算他不愿和太子为敌,但周王仁厚,危及百姓的事情他不会做。”
幼僖无话反驳,提起纪灵芝时不免一肚子气:“这个纪灵芝,从头到尾就没有一句话是真的。三分真,七分假,我现在根本就不知道她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秦陆白只好温声安抚她:“你也不用太心急,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她要是当真有问题,迟早都会露出真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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