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她看到了十几只囚鸭。
老人多数须发皆白,仅有三四人两鬓斑白,十二个老去的阉人两个卧在床榻上,余下者皆围坐在地席上,除了喜儿,张和才是他们中最年轻的一个。
众人围在一处,先是叽叽喳喳讲些闲话,多是在说张和才的事,过没一阵张和才喝够了井水,凉快下来,从怀中掏出银袋子来,挨个开始分银子。
他边分边道:“三哥,上回拿来的银子还够吗?”
削瘦的那老公公朝旁人传着银两,笑答道:“上回甚么,不就是五日前么,哪儿能不够啊。”
另一老人插言道:“是,和才,你出息啊,这些日子都来得这么勤了,要没你,我们这些老腌臜货都得饿死。”
张和才立马瞪眼道:“刘通,你这话里有话啊。”
三叔忙拉着道:“算了算了。”又道:“老通,你可得了吧,别再去那地方了。”
张和才分银子的手一停,指着他尖声骂道:“刘通,你丫又去教坊,银子使光了是不是?跟你说了那些个小娘们儿没安好心没安好心,你他娘——”
“和才,得了,别气上头。”
众人皆拉着他,三叔又道:“老通的银子你给我,我管着他吃喝,他手上就不能有点闲钱。”
张和才翻了个白眼,把那份银子给了三叔。
分过了银子,张和才和众人又叙过一会话,大家各做各的去,尽皆散了。
他和三叔朝外走,迎面见了喜儿,笑道:“糖人儿见着没?”
喜儿高兴道:“见着了见着了。”
张和才道:“见了怎么不吃了,天儿热,化了有你哭的。”
喜儿道:“不打紧,我搁水井边上了,邹爷爷吃药嫌苦,我留给他。”
张和才静了静,抬手摸摸他脑门,又冲三叔道:“邹叔他——”
三叔摇了摇头。
张和才便不再言语了。
放了喜儿,他二人走到庙前,张和才检查了下车上的杂耍箱子,回首道:“三哥你回罢,我得空儿再来。”
三叔道:“不急,我看你走。”
张和才道:“好。”
他回身两步,忽停一停,又自车上下来。
伸出两手,张和才握了握三叔的手,三叔也握着他,二人的手紧紧抓着,如抓着这尘世间纤弱的一根蛛丝,抓着茫茫湛蓝中一根飞鸟的落羽。
三叔低低道:“和才,三哥现在也给人做点事儿了,不紧着那么压你的肩膀,你要是不能来,就别强来,我们几块老货本来也是该死的命了,算不上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