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就笑看着雪梨把头闷在枕头上拱,大致能摸着她现在的心情——这孩子来得略有点猝不及防,他都觉得意外得很,何况她?
她直至蹭得发髻都乱了,可算翻了个身变成乖乖躺着了,眨眼望望他:“陛下去忙吧……我没事了。”
谢昭笑出声:“不吐了?”
雪梨摇摇头,觉得至少暂时没事了。
但他还是没走,告诉她说要紧的奏章已经看完了,刚才已经是自己在甲板上想事了,陪她会儿也无妨。雪梨就往里躺了躺,让了一半床榻出来给他,二人一同躺着说话。
雪梨摸摸平坦得什么都看不出来的小腹:“还有大概……七个半月?”
“嗯。”谢昭点头说“差不多吧”,然后自己也算了算,道,“差不多明年二三月份的时候会出生。”
好久啊。
雪梨盘算着,有点忧心忡忡。她记得婶婶有孕的时候,这不能吃那不能吃,最惨的是中秋的时候,家里弄了几只螃蟹——那是难得的美味啊,但婶婶也不能吃!
别人其乐融融地吃着,她得在旁边看着,这太痛苦了。
于是雪梨咬咬唇,手从被子里探出来握握谢昭:“陛下,怀孕有很多东西不能吃。你能不能……跟御膳房说一声,挑我能吃的东西,做得花样多点,不然我……”
她想说“不然我这七个半月怎么过!”,还没说完呢,谢昭认真睇视她的目光已经崩了,转而大笑起来:“哈哈哈哈!”
她最先担心的居然是这个!
谢昭心里感慨这个呆梨子果然有自己的活法。
他之前就觉得她的好处之一就是能在有意或无意间让自己活得松快一点来着——比如吃甜的解闷、再比如用一顿焖锅堵了太后的嘴,她许多时候会用那么点小窍门让本身不好的事变得好一点,活出自己的路数,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
但这回他还是忍不住笑坏了。不忍心让她觉得自己在嘲笑她还想转过身去笑,结果好悬没从榻上滚下去,只好回过身来抱住她,静一静气,不由自主地一口吻上去:“梨子你真可爱!”
雪梨被他亲得发蒙,心里还纳闷呢:他什么时候开始跟她有一样的毛病了?
抱住阿杳就吧唧亲一口还夸真可爱,这是她的爱好啊!
雪梨呆滞地擦擦脸、推推他:“哪里好笑了……”
谢昭正正色,不多解释,跟她承诺一定让御膳房满足她的口味!
其实他想说,她要是先担心一下后宫会不会想害她、太后会不会再为难她什么的都正常多了……不过转念一想,她前阵子莫名其妙地担心那么多,对丽妃防心重到都宁可自己顶着炎炎夏日每天去向成太妃问安了,可能已是不知不觉中有点“孕中多思”。
那她现在忽略了这个也好。他宁可她想得简单点,她要是能天天只琢磨吃什么其实是个好事,反正他一定会替她把其他事情挡开。
于是谢昭再搂搂她就下了榻,出了卧房门立刻叫来陈冀江,让陈冀江去御膳房传话。再想想,又索性把苏子娴扣下照顾雪梨了,一是可以陪陪她,二是她爱吃什么,苏子娴总归比御膳房的其他人更清楚。
之后皇帝便又回屋里陪着她去了,而这个石破惊天的大喜讯,在晚膳之前就传遍了南巡的队伍。
——陛下要有孩子了啊!!!
——他登基八年了啊!从来没有过啊!!!
藩王们首先炸锅了,一个个都差人划着小舟赶上御船来问陛下得空不?方便见人不?臣弟得敬陛下杯酒啊?
陈冀江苦哈哈地挨个给挡回去,赔着笑说劳各位殿下见谅,陛下这儿正陪着阮娘子呢,道贺什么的过两天再说吧。
藩王们自然理解,然后扭头就都跑七王的船上去了,打听这位“阮娘子”到底何许人也——他们不知道,七王这个陛下的亲弟弟一定知道。
谢晗听到这喜讯还没想好怎么道贺合适呢,就被兄弟们问疯了!
说实在的头有点大,主要是雪梨现在这身份不是一句两句能说明白的。末了他只能拿句“她吧……反正皇兄挺喜欢她的!我还没见皇兄待谁这么好过呢!”搪塞过去。
这倒也没蒙人。藩王们听完这个心里也多少有了底,一边思量一边又各自回了自己的船上,掂量备多重的礼合适。
御船上,暂没工夫见外人的皇帝把陈冀江徐世水以及六尚局随来的掌事的宫人都叫进了卧房,商量接下来的行程怎么办。
按他的想法,拿水路接着折腾雪梨是肯定不行的——瞧她刚才吐的那个样子,估计是晕船和孕吐撞一块儿了。真这么吐一路哪儿受得了啊?再好的身子都扛不住。
所以他就打算给沿途各处官员传个旨,吩咐说圣驾要改走陆路了。之后先上岸去,再给她找个好些的驿馆或者直接送去附近最近的行宫歇着安胎,免得再受颠簸。
陈冀江觉得这安排挺好,应了声“诺”就要去,没想到竟然有人出语反对。
而且还就是雪梨。
她头枕在皇帝腿上,思量着说:“不好……一来误陛下的事,二来陆路颠簸得更厉害。想想在马车里一路颠过去的感觉我都害怕,再说把我放在驿馆和行宫……我也害怕。”
前一样害怕不会太久,颠簸几天倒是忍忍就过去了。但后一样,人生地不熟就足够让她觉得心里毛毛的了,再加上这些地方和宫里都有关联,到时候他又不在身边……这么一想真是吓死了!
她好不容易心里畅快了几天,归根结底是因为现下出来了、远离后宫纷争了,但把她往驿馆行宫一搁,这纷争就又回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