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雪梨在这事上难免有点小执拗,真心实意地想说服他带着她走——其实她觉得所谓的“旅途劳顿”也就那么回事,毕竟是天子御驾,每一处都小心得不能再小心了。若说这一路都能把人累坏,那普通人家赶个路什么的简直就可以闹出灭门惨案了……
谢昭看看她,知道她这想法也有道理,便有点为难:“照你这么吐……”
“我现在没事了嘛。”雪梨堆着笑望他。
其实现在真是没事了!浑身轻松得就像在平地上一样!
看来刚才的反胃也就是那么一阵而已,过去了就过去了。那么如果只是偶尔来这么一下,她挺得住啊!
谢昭斟酌片刻,一笑:“也罢。那这样,让船行得慢些,先过一日看看,你若觉得还好,就接着慢行下去;如不行,就送你上岸。”
“嗯!”这回雪梨答应得爽快。
于是便先让宫人们退下了,过了一会儿,祁氏带着阿杳回了卧房。
阿杳也听说了“娘怀孕”的事情,祁氏是这么跟她解释的:“你娘肚子里现在有个小宝宝,特别特别小,要差不多一年才能长大,长大就能生出来啦,然后阿杳就有弟弟妹妹啦。”
阿杳半懂半不懂,一边不明白为什么弟弟妹妹会在娘肚子里、而且居然要待将近一年那么久,一边又觉得……能有弟弟妹妹了!那就很开心啊!
进屋之后阿杳奔着雪梨的肚子就去了,还差两步便能摸到的时候又赶紧放轻了脚步,因为祁氏跟她说:“阿杳要小心哦,弟弟妹妹现在太小了,一不小心可能就没有了。”
是以就那么两步的距离,小阿杳蹑手蹑脚地磨了半天才磨近了,末了还是雪梨主动伸手把她揽近了,笑说:“不用那么小心。”
阿杳还往后躲呢,特别怕现在一碰娘的肚子,弟弟妹妹就“没有了”!——就算她并不懂这个“没有了”的意思是“死了”吧,但是好不容易能有个弟弟妹妹还没了也不成啊!
过了好半天,阿杳的小手才犹豫着摸上了雪梨的肚子,看看皇帝,她连说话的声音都放低了:“父皇……要一年?”
“没那么久,还有七八个月吧。”谢昭一笑,把她抱上床,静了会儿,问她,“你想要弟弟妹妹吗?”
雪梨有点紧张地等着答案。
这个是她要他问的。毕竟在此之前,她自己就一直想着晚些再有孩子比较好。主要就是因为阿杳太小了,她怕再来个更小的就会免不了忽略阿杳。
现在呢……这孩子已经来了,她一边开心一边又担心,是以即便知道这个孩子的降生不由阿杳做主,她也还是想问问她的意思。如果阿杳不高兴,那她用这七个月来开导她也比不开导要好嘛!
她紧张得手都快把被子攥破了,阿杳为难地看看她又看看父皇,然后蹦出俩字儿:“都行。”
……都行?什么都行?
二人都没懂,滞了一瞬后,还是谢昭问的:“阿杳,什么都行?要不要都行?”
阿杳歪头一字一顿说得很认真:“弟弟妹妹都行!”
俩人又都怔了一会儿,基本同时懂了。
——她似乎把“想不想要弟弟妹妹”理解成了“想要弟弟还是妹妹”,所以大方地说了句“都行”!
于是雪梨变了个问法:“那如果有了个弟弟或者妹妹,阿杳高兴吗?”
阿杳微懵地点点头,小脸上全是理所当然:“高兴呀!”
当爹娘的松了口气,阿杳坐在榻上还不懂呢:为什么要问这个啊?
屋里,一家三口正为要添第四口的事交流想法,屋外,陈冀江和六尚局的几位女官犯愁了。
这愁还是尚寝女官挑出来的,尚寝女官听说阮娘子有孕之后短暂地高兴了一下就吸了冷气:“那万一……”
几人当时都没明白她想说什么。她也是过了好一会儿,才压低了声音,磕磕巴巴道:“陈大人,您说……您说陛下平时一召幸阮娘子,那个动静就……如今阮娘子有孕了,万一陛下他……那这个……怀着孕呢……”
她说得含糊,几人愣着神稍一琢磨,懂了!
尚寝女官这是担心陛下把持不住。俩人都还年轻,万一……万一有个万一!到时候就没地方后悔去了!
陈冀江头一个反应是觉得她瞎操心,仔细想想,他居然对这个也挺没底气的……
确实,陛下经常把她折腾得够呛。虽然安安静静地搂着她睡觉的时候也不少吧,但那么多次把她欺负得夜里哭、白天下不了床……这个也不能忽视啊!
那还是隔三差五就真正“幸”一次的前提下呢。这回,得隔上七个半月,陛下有没有心思召幸别人还另说,陈冀江这么一思,心里也怵得慌。
可他又不能进去拍桌子跟陛下说“这七个半月您离阮娘子远一点”!
这话说了,陛下一句话就能让他的头离身子远一点!
几个在宫里排的上号的高位宦官女官就为这事在船舱外叹上气了。说实在话,这些年了,陛下因为没有孩子摊上了挺多不必要的麻烦,从朝臣到太后都隔三差五提这个。他们在宫里瞧着,也多多少少有真着急的情绪在里头。
现下好不容易有了,还是陛下心尖上的阮娘子有了,这几位都想这孩子能平平安安地生下来。但是吧……
这正常的“人欲”,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