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不动声色斜乜秦潼一眼,面上倒是做足了戏份,跟着摇头叹气。
秦潼暗暗瞪了展昭一眼,上前道:&ldo;还请婶子详细说来,我二人也好对家中有个交代。&rdo;说着将手中的酒菜奉过,&ldo;这些本是孝敬我家婶婶,眼下家中无人,婶子若不嫌弃,还请笑纳。&rdo;
小妇人见了酒菜,心中愈发欢喜,忙退了两步将门敞开,嘴上说道:&ldo;这怎么好意思,快请进。我们也是看着庆儿这孩子长大,谁料想会出这等事。&rdo;说罢还作势抹了抹眼睛。
展昭与秦潼便顺势跨进小院中,这地方不大,一株香椿树下有一张石桌并几个石凳,他们便在桌旁坐下。
那小妇人忙收下酒菜去沏了壶茶来,她手中拿着块粗布擦一擦眼睛,开腔道:&ldo;庆儿这孩子,自小就是个命苦的。早些年一向疼他的姊姊陨命了不说,后来又被那狐狸媚子勾去了魂,才摊上这人命官司。&rdo;
&ldo;狐狸媚子?&rdo;秦潼忍不住插话,问道,&ldo;婶子的意思是?&rdo;
小妇人啐了一口,道:&ldo;还能有谁?不就是隔壁周家的。可怜庆儿一腔痴情错付了那小贱人,把她当成神仙一般。若不是为着那烂酒鬼的女儿,他又何至于一时冲动做下那杀人的勾当呢。&rdo;说罢连连叹气。
秦潼和展昭对视一眼,皆有些震惊。秦潼追问道:&ldo;这话从何讲起?庆表哥若当真是中意那姑娘,便合该请人前去说亲,怎的好端端喜事却惹来杀身之祸呢?婶子又为何说那周娘子是个……狐媚子?难道她行止不端、水性杨花?&rdo;
小妇人平日里想来也无人去谈论这些闲话,如今打开话匣子,嘴巴便如走水的槽一般,什么都吐了出来:&ldo;可不是?真是天作孽,庆儿一心喜欢那个小狐狸精,可人家一早便和巷口住着的小无赖好上了,两厢里眉来眼去,真当别人是瞎子。&rdo;说着又啐了一口。
展昭佯怒道:&ldo;这女子真不知好歹,我那表兄满肚子诗书,正是个好郎君。怎的她却去与那无赖厮混到一处?&rdo;
&ldo;相公有所不知,&rdo;小妇人叹息道,&ldo;那小无赖长得颇为风流,一张嘴巴抹了蜜糖一般,早把周娘子一颗心勾去‐‐若不是她父亲一心想钓个金龟婿,两下里早在一处了。&rdo;
秦潼啧啧叹道:&ldo;这就叫冥冥中自有天意‐‐这小娘们辜负庆表哥,自己可不也嫁不得心上人?&rdo;
&ldo;吓,&rdo;小妇人嗤笑道,&ldo;那小贱人心机深着呢。庆儿因何杀人?还不是为了那杀千刀的古董商在街上对这小狐狸精动手动脚‐‐天晓得是不是她先勾引人家‐‐庆儿才刚入狱几天,这小媚子便跟她父亲厮磨,言道既已坏了名声便嫁不得好人家。这不,几日前一顶轿子抬到那小无赖家,给人家当了婆姨。&rdo;
秦潼瞠目结舌,愕然道:&ldo;周娘子嫁人了?怎的一点消息都未曾听说?&rdo;
小妇人犹疑地看了秦潼一眼:&ldo;您既然远道而来,又上哪里听说去呢?再说,这几日城中闹着给通判大人家的公子庆婚,谁能料到她就这么不声不响嫁过去了。&rdo;
展昭暗地里扯一扯秦潼衣袖,两人站起身道:&ldo;原来是这样,婶子,叨扰半日,我二人先行告辞。&rdo;说罢便不顾小妇人挽留,抽身离了院子。
一出门,秦潼便沉了脸色,开口道:&ldo;是我大意了,黄百宝一案定然不简单!我万万没料到周娘子这里竟还有这等隐情。&rdo;
&ldo;看来这周娘子身上亦有嫌疑。&rdo;展昭听了半日,亦被这曲折的故事所吸引,不由得在肚中分析起来。
秦潼抿了嘴,半晌叹了口气道:&ldo;若不是包大人责问,此案便这般过去了。要是当真冤判错杀,可叫我如何是好?&rdo;
&ldo;眼下既已有些眉目,再谈那些有何用处?&rdo;展昭安抚道,&ldo;而今之计,还是先查清周娘子到底是个什么角色。&rdo;
秦潼颔首,又瞧了瞧天色,沉吟道:&ldo;像小潘安那样的无赖,还须官府出面问责。咱们不妨先回去,待我点齐了人前来锁拿他,也好震慑一番。&rdo;
展昭正待答应,忽地想起什么,忙道:&ldo;咱们先前不是说还要打问李庆如何残废一事?光顾着听周娘子如何如何,竟将此事抛之脑后。&rdo;
&ldo;哎呀!&rdo;秦潼一拍脑袋,&ldo;我真糊涂,唉,眼下又不能故技重施,难道咱们还回头再去问一回吗?定会惹人怀疑。&rdo;
展昭也有些犯愁,半晌又道:&ldo;既然周娘子已有嫌疑,那李庆便不一定是杀人凶手,此事不妨先放一放。&rdo;
&ldo;不可。&rdo;秦潼摇头道,&ldo;李庆杀人嫌疑不可清,必须查出他是否真是残废。&rdo;她皱起眉头,&ldo;若不是担心李婆婆为给儿子脱罪,其实问问她亦无不可。&rdo;
展昭便道:&ldo;既是如此,我去问她便是。我先吓她一吓,想来她便不敢对我说谎。&rdo;
&ldo;你又是从哪里学来吓人的法子了?&rdo;秦潼斜乜展昭一眼,&ldo;看不出来,你这老实人竟也会使坏。&rdo;
展昭笑笑道:&ldo;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愚兄还要多谢贤弟呢。&rdo;
秦潼反手就是一拳,两人打打闹闹,一路回去街口,两匹马儿正甩着尾巴在地皮上啃草吃呢。他们便即翻身上马,朝城中赶去。
待到回得府衙,已是时近正午。展昭自回西跨院,向包公禀报这一番查问所得。秦潼也连忙沐浴更衣,换下那一身青布葛袍,着锦衣、扣玉带,便是个翩翩公子的模样。
苦茶早在一旁候着。他一前晌等得心焦,见秦潼果然回来心下大喜,忙不迭点好备下的礼,催着秦潼上轿。
浩浩荡荡的车马便往蔺府迤逦而去。蔺府与秦宅所距不远,骑快马不一刻便能赶到,若不是一路上行人熙熙攘攘,只怕更快些。
不多时行至蔺府正门,秦潼下轿。蔺英身边的小厮正在门口候着,眼尖地觑见秦潼,忙迎将上来,作了个揖道:&ldo;秦公子,我家公子一早便吩咐,您来了先请到后面歇着,他得空就来与您叙话。&rdo;
秦潼点头答应了,心下纳罕蔺英这又是唱的哪一出戏。但也不好多问,便先随着小厮入了府,转过照壁,穿过曲沼环堂,到了清幽阒静的后花园中。
苦茶一路跟在身后,伺候秦潼在亭中坐了,待那小厮奉上茶水、恭敬退下之后,忍不住嘀咕道:&ldo;这是哪门子的道理,将公子您晾在此处,连个人影都不见。&rdo;
秦潼也早已发现,不知是有意无意,这花园中竟是不见人影,倒像是尽数被支开一般。她吩咐苦茶道:&ldo;少言、多看,待会儿蔺公子来了若是叫你退下,你便到前厅等我。&rdo;
&ldo;若是公子您有个山高水低,叫小的如何跟老爷交代?&rdo;苦茶不由心怯。
秦潼嗤笑道:&ldo;什么话,我与蔺公子自小相识,难道他还光天化日害我不成?&rdo;
正说着,远处便听得脚步声,秦潼连忙收了话头。抬眼便见蔺英一路疾走而来,一身大红喜服,脸色却是铁青。秦潼便站起身来迎道:&ldo;英华兄,大喜之日如何愁眉不展?莫不是哪个不长眼的客人给你气受?&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