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有些耳背,清平强忍不耐,又说了几遍,他才道:&ldo;前年大水,晚上把村子给冲了,人没几个救上来的,都没啦。&rdo;
说完又低头去纺麻布了,清平低着头慢慢走了一会,心里空荡荡的,夕阳西下,倦鸟还乡,人们也慢慢回家。
她有些出神,站在白水镇的出口看着村外的界碑。界碑上的字迹早已模糊不清,仿佛是她斑驳的人生写照,无数次的期盼无数次的落空。大概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前世今生,离散于她而言是不变的命数。命运对她,仍未有一丝眷顾。
原来紧握手中的也会流逝,再多的期盼终要落空。
清平站了一会就上马了,有些无措的调转马头,她回头望向小镇,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镇上的人家点起烛火照明,太阳已经完全看不见了,漫天的彩霞散去,紫罗兰色在天空慢慢渲染开来,家家都亮起灯,在夜色中明亮而温暖。
她眼中蒙上一层雾气,将那村庄的轮廓在心中又描绘了一遍,模糊中只见家家灯火灿烂,便知那是一家人团聚了。
只是千万盏灯中,再不会有属于她的那盏。
陈珺向掌柜打听了出城的路线,策马而出,刘甄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想跟着一起出来,陈珺却道:&ldo;留在这里,叫大家别跟上来。&rdo;
她一路狂奔,在爬着青苔的城门外,看到清平骑着马,慢慢从黄土小路上过来。
陈珺握紧了缰绳,不懂声色打量过她,只见到她眼角有些发红,其他并无异处,心中叹息一声,只道:&ldo;天太晚了,回客栈吧。&rdo;
清平点点头,顺从的跟在她后面,而后陈珺听到她有些哑的声音,道:&ldo;小姐,你是在这里等我吗?&rdo;
陈珺心里一动,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捋起她散落的发丝,別在耳后,低声道:&ldo;是的。&rdo;
久久不闻清平说话,直到快到客栈,才听到她轻轻的一声&ldo;谢谢&rdo;。
晚上清平无故发起烧热来,刘甄拧湿了帕子给她降热,却不见好转。急忙去禀告陈珺,陈珺把清平抱回自己房间,拿了厚被子为她盖上,又让伙计去请医师。
医师来看过后道是急火攻心,又受了些风寒,开了些退热的药就告辞了。
刘甄去熬药,陈珺给清平换了一条帕子,看她红的异样的脸,又摸了摸她的头,安抚她。
她当然知道清平为何会突然生病,怕是和今天回去探亲一事分不开关系。却见清平头一歪,泪水顺着眼角落在枕头上。
陈珺帮她抹去泪水,谁知道这孩子却越哭越凶,泪水无声坠落,但她仍是好好的躺着,脸上没有什么起伏的情绪。
陈珺看了她一会,抚平了她慢慢皱起的眉间,心里一时滋味难以形容,她把清平连着被子一起抱在怀里,让她靠着自己,随即感觉到滚烫的泪水顺着自己脖子边流下。陈珺回忆了一下自己小时候每每被欺负了,伏在父亲的怀里寻求安慰,父亲就会一下一下的拍着自己的背,安慰自己。
她便伸出手去拍清平的背,一下一下,慢慢的清平倒也不哭了。刘甄端了药上来,陈珺让她去歇息,自己动手喂清平喝了药,熄灯上床,仍是抱着清平一下一下的拍着。
她听闻老人说,只有心里藏着许多事的人,在会在梦中哭泣,越是悄无声息,越是悲痛难耐。这种行为其实是非常伤心神的,陈珺躺在清平边上认真看着她的脸,不自觉的伸出一根手指描绘着她的五官。
她知道清平其实是一个心里非常能藏的住事的人,她不想说,谁来逼都是没有用的。清平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呢,陈珺也猜不出来。
原来她也是回难过的,陈珺手慢慢划过女孩的眼睛,继而是鼻子,最后沿着嘴唇边到下颌,她忽然想起那句慧极必伤,心里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清平确实太聪明了,聪明的人从来都不是长寿的。
陈珺莫名希望她能笨一些,她贴近她的额角,轻轻碰了一下,感觉热度似乎退了一点,再分开时忽然停到清平喃喃道:&ldo;妈妈&rdo;
这声音微不可闻,陈珺心里既好笑又苦涩,想到自己生母的样子,觉得有她没她都是一个样子。她抱紧了清平,把她按在自己怀里,叹了一口气道:&ldo;好啦好啦,咋们都是没妈的人&rdo;
翌日清平醒来,陈珺坐在桌前看书,见她醒了就去叫了粥来,温和对她道:&ldo;吃点东西罢。&rdo;
清平脑子还有点木,一时间没发现自己又睡到陈珺床上来了。她下床换了衣服,坐在桌边迟钝的喝粥,忽然道:&ldo;小姐,咋们什么时候走啊?&rdo;
陈珺以为她不想留在这伤心的地方,于是道:&ldo;明日就走。&rdo;
清平点点头,依稀记得昨天自己好像是做了个漫长的梦,具体内容记不分明了,只感觉有人一直抱着自己。她看了看陈珺,点点头道:&ldo;小姐,昨日是你照顾的我吗?&rdo;
陈珺瞥了她一眼,放下书道:&ldo;是我,你晚上睡觉可不老实了,一直说梦话。&rdo;
清平心中一跳,勉强笑笑道:&ldo;那我说了什么梦话?&rdo;
陈珺一本正经道:&ldo;你说自然是说&lso;小姐是个大好人&rso;,&lso;小姐是个大善人&rso;,&lso;小姐待我真好&rso;,这样的话。&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