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到自己的的声音像是淬了?毒,带着?股冰冷的恨意,“我回不来了?…?”呆滞地?重复着?这人的话。一双手轻抚着?她的脸,掰过她的下颚,语带蛊惑,“阿黎,杀了?他。”“帮我杀了?他,你就能回来。”一下又一下,如同呢喃细语,覆在她耳边,“回到我身边来。”梦境在此戛然而止,纪黎骤然从这股冰冷中抽离,惊醒过来。嘴唇微张,像是说不出话,缓了?好一会儿,才唤了?外头守夜的丫鬟进来。用热水敷完脸,神?色才变得清明了?些,挥手让人退下去。熟悉的手下都不在身边,精神?又一直绷着?,或许是她杯弓蛇影了?也说不定。可这个?梦又实在怪异,惹得她心中隐隐有几分在意。梦中府邸的布局与轮廓,与纪府颇为相似。再?加上谢允丞…那?些似是而非的话语,她很难说完全?放心。杀了?他…?他,要杀谁?太?子?可太?子早就被囚在宫中,即将形同虚设了?。整个?京都,已经没有他的对?手,而如今,他也答应要放她回边塞。她想到两人私下聊起崇安帝时,谢允丞的表情。电光火石间?,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她一开始就想错了?…!不是太?子,而是…席澈。拥有一半皇室血脉的,他的亲弟弟。纪黎不知怎的,登时有些慌乱,心跳“咚咚咚”地?越跳越快,没有停歇的意思。这条回边塞的路,或许没有一开始想象的这么简单。……几日后集结完,纪黎便跟着?一道出发。运送粮草的队伍与先行的士兵们早走了?两日,剩下的将士们紧随其后。她是被崇安帝的旨意召回京的,如今局势已定,谢允丞也愿放她回去。一切虽定,却并不明朗,因此只?能秘密而行。但…一切都还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可她心中总有种说不明的感觉,想着?快些,再?快些。大约上天听到了?她的祷告,一路上几乎未曾下雨,等到了?地?方,也不过才堪堪过去小几日而已。纪黎在去的路上便联系上了?云壹她们,递了?消息出去。故而她一到,便悄无声息地?离开,去找了?席澈。两国交接的地?方更像是一片无国界的地?带,上次纪黎来时,还是一片其乐融融的烟火气。这次,因着?将要打仗,四下都冷清了?不少。酒楼临江,她去的时候,席澈正在喝茶,手里拿着?本东西?在看。桌案上的菜已经布好了?,显然是早就到了?,已经等了?她一会儿。初春的风还带着?点儿刺人的凉意,席澈察觉到来人,目光一暖,“姐姐。”放下手边的东西?,给她布菜。“我有事要和?你说,先说正事。”纪黎想到这些日子频频惊现的梦,语气有些焦急。“先吃饭,你一路跑了?这么远。”席澈却没理,边把栗子桂花糕又往她的方向?推了?推,“吃点儿甜,你喜欢的。”帮忙盛汤,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举止颇为贵气,初时那?个?喝茶还要看眼色的怯懦少年影子,如今已经完全?不见。他本就生得妖冶夺目,而今配上这般得体的举止,更像个?翩翩少年郎。纪黎心头一暖,没忍心拂了?对?方的心意,张嘴吃了?两口糕点。而后,一碗热乎乎的甜汤又递到她面前,“里面放了?些冰糖和?红枣,喝了?对?身体有益。”纪黎顿了?下,下意识轻抿起唇。少年总是这般,把她的喜好与习惯牢牢记在心里。润物细无声地?对?她好。三两下吃完,她才再?度开口,“这次出兵,你能不能别去?”她知道贸然陈述太?多?,只?会引起对?方的思虑,故而仅仅像是耍性子似的,试探道。席澈目光一凝,唇角微挑,只?是笑着?反问,“什么意思?”“我担心…谢允丞的人会对?你不利。”每每席澈这么笑,都是有些生气的意思。相处了?这么久,她这个?对?待感情慢上半拍的人也摸出了?门道,“你想哪儿去了?。”安抚道:“是…我查到你手下的人里面混进了?京都那?边的探子,担心…”“不过,到时候正好顺势除掉叛徒。说着?从身上拿出一包药,“喏,我提前给你备好的。”“这是我让京都那?边的暗线去寻的解药,可解百毒。”前世在战场上,谢允丞手底下的人没少干肮脏事。她回了?神?,道:“若是情况有异,也算是一道防护。”纪黎说完,便又低头舀了?一勺汤,小口啜着?喝。她全?然放松,并未抬眼,自然没有察觉到,对?面人此时的目光。黑色眼睫的微微遮掩下,席澈的眸底全?是灰败与疯狂。如同飓风,径直挣脱而出,肆意狂虐。而她,正是风向?所指。方向游牧民族本来就比农耕民?族更骁勇善战。北狄士兵常年在马背上讨生活,天然就?更占据优势。纪黎不知自己为何会心慌。心中的若有若无的矛盾感愈发重了,一左一右兀自拉扯着,令人心烦。席澈与京都开战,是她所不愿的。况且…京都如今的实?际掌权者是谢允丞。纪黎虽手握底牌,可她不知他会不会仍旧如前世一般,做出那些荒唐行径。虽当下看来,一切正常。但依照她对这人的了解…帝位都是他篡夺来的,又还有什么阴狠毒辣的事情做不出来呢?倘若,再度让纪云山上战场…她又舀了勺汤。汤勺随着摆动,在碗盏底部荡开一层层波纹。对面人的目光太具有攻击性,即便是纪黎心中有事,也?能一下子察觉。他太久不说话?,表情沉闷又微微带着点凶。纪黎一怔,迅速回神,抬眼望他,“阿澈。”沉思片刻,见席澈仍望着她,便问,“你怎么了…?”少年的眼神像团厚重的黑雾,明明是翩翩贵公子的做派,却恍惚让纪黎觉得?,他还是先前那般样子。阴郁少言。席澈直直地看着她,瞥过她的腰间,突然直愣愣地发问,“怎么没见你带我?给你的那块玉佩?”语气是一派不经意的冷淡。他的模样比方才再见面时冷肃许多,纪黎没多想,只以为?他是因着这话?不高兴,唇角微撇,忙安抚道:“我?想着那是你贴身的东西,意义重大,我?这些日子不方便带着,便收起来了。”她本以为?对方不会具体追问,只是像往常那般需得?安抚两下,语气里自然而然便带了几丝轻哄,一如从前,表明态度,“你的东西,我?肯定?也?珍惜得?很。”带了丝淡淡的笑反问,“我?若是弄丢了,你别怪我?才好。”席澈只是静静地望着她,久到纪黎都觉得?有几丝莫名,欲要再度开口时,他才堪堪收回视线。“不方便带着…是在忙什么吗?”他仿佛只是随便问问,“若是为?难,可以告诉我?。”纪黎一顿,有些摸不着头脑。她不信这人不知道自己最近在干嘛。整个?京都都要被翻了个?天了,他如今在北狄也?是风生水起,哪里查不到这些。“我?自己能处理?好的。”“那便好。”这次,席澈的声音冷了许多。她说不会再骗他了。可这次,她还是食言了。甚至,和谢允丞一起。她明明知道,他有多敌视这人。席澈敛了神色,唇角也?有几分自嘲般,用手掩着,微微勾起,“看样子,事情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