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梢一挑,正要说话,目光便落到了她的小腿上,白皙而纤细。顿了顿,他移开眼,将外衣脱下来盖在她身上。那姑娘低垂着头,一点反应也没有。他索性撩起衣袍在她身旁席地而坐,一点也不怕自己一身白衣会弄脏。他没有好奇她的身份,也没有盘问她的意思,而是极自然地开口:“哎,小姑娘,我好心救了你一命,连声谢谢也不说?”她还是一动不动。宋时歇思忖了一会儿,眼睛微微眯起,手指在膝盖上叩击,生起了开玩笑的心思:“我们这儿的规矩是,救命之恩当以百金相报。”她依然沉默不语。他叹:“可惜,看姑娘并不像有钱之人,白白救你一命,什么好处都没有,那我岂不是很吃亏?”一停,他偏头笑看着她:“既然你无以为报,而我又尚未娶妻,不如你嫁给我,做我的小媳妇,如何?”她肩膀一僵,终于有了反应。不是害羞也不是欣喜,她猛地抬起头对他怒目而视,话语因为她从未与人说过重话而显得软绵绵的:“你做梦!”宋时歇微微一怔,并未生气,只觉眼前的她像一只奓毛的猫。他翘了翘嘴角,嗓音让人如沐春风:“宋时歇。”她有些蒙,依然警惕地看着他:“什……么?”他重复:“宋时歇。”他浅褐色的眼眸里带着戏谑的笑:“我的名字。”她忍不住气恼,谁想知道他的名字啊。他乘人之危敲竹杠,张口便是玩笑话,简直不正经到了极点。她长长舒出了一口气,不再理会他,终于从极度的眩晕和震惊中缓过神来。前一刻她明明还在博物馆里,怎么这一秒却到了这个无比陌生的地方?还遇见了莫名其妙的人,陷入了一场莫名其妙的打打杀杀,稍有不慎就可能将命弄丢。舒相宜暗暗掐了自己一把,还是不敢完全相信这是真的。她不过就是碰了下百里缺雕塑手心紧握着的东西罢了,甚至连那东西是什么都没看清楚。宋时歇饶有兴致地看着脸色变幻莫测的舒相宜,只见她忽然扭过头,满眼希冀地问:“这是哪里?”宋时歇静静地看着她的眼睛,答:“破月镇。”“不是……”舒相宜有些焦急,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表达。问他这是什么朝代?他恐怕听不懂。问他现在是哪一年?她历史不太好,又不知道他们计算年份的方式是不是和现代一样。“绥国。”宋时歇似乎看穿她的窘迫。“这里是绥国,若是你想问这里是哪个国家的话。”他意有所指,“看姑娘的打扮,并不是我绥国人。”舒相宜呆住,脑海里走马观花般掠过无数博物馆里的对话。果不其然,这里果然是百里缺生长生活的地方,她居然来到了那些雕塑生活的时期。她活了29年,头一次在心里咒骂了一长串的脏话。“宋时歇!”门外传来一声怒喝。宋时歇站起身,表情有些无奈:“你怎么找来了?”门应声落地,花欲语双手叉腰大步跨了进来,漂亮的眉头拧成一团:“宋时歇,我就知道你躲在这里!每次惹了麻烦你都躲这儿!”“……”舒相宜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两人身上,她揉了揉太阳穴,思绪却有些飘离。穿越,她一直觉得这个词太过虚无缥缈,离她挺遥远的。直到意外接二连三,她亲眼看到了2000年前的雕塑复活,再到此时此刻来到2000年前——她能听到破旧木窗在风中“嘎吱”摇晃的声音,能触到坚硬冰凉的土地,能闻到空气中陈旧的灰尘味,盖在身上的素色外衣因为多次清洗而微微泛白,带着很淡的皂角水的味道。不远处,容貌艳丽的女子拉扯着宋时歇,还在与他争执,一切都太过真实。震撼褪去,涌上心头的是无尽的懊恼。她看过不少穿越题材的小说和电视剧,无数女主角千方百计想要穿越到某个年代,与历史中的某个伟大人物来一场惊心动魄的爱恋。可是……穿越之前能不能先问一问她的意见啊?她在现代生活得好好的,用惯了智能设备,依赖空调、手机,每天必须去街角麦当劳买一个冰激凌甜筒。最重要的是,她期待了好几个月,明天终于要上映的那部电影还没来得及去看……她并不想穿越到落后的2000年前啊。“对了,刘大娘酒馆里不少东西被砸坏了。”“我来赔。”“你赔?你哪有钱赔?要赔也是郭五他们几个赔。”花欲语轻嗤了一声,语气放软:“算你运气好,还好爹爹的人到得及时,将闹事的人通通抓了起来,这笔账自然要算在闹事的人头上的。”花欲语的爹是破月镇的捕快头头,为人爽朗正直,为破月镇做了不少贡献,也替宋时歇收拾过不少烂摊子。她又开始唠叨:“你呀,别再跟郭五那群人混了,他们自己没本事整天花天酒地就算了,还要连累你。”宋时歇不与她争辩:“知道了,知道了。”“你别敷衍我,前几天我爹给你找的活,你怎么不去干?还有……”花欲语无意间往宋时歇身后一瞥,这才注意到呆坐在地上的舒相宜,她垂头丧气,长发披散,身上还盖着宋时歇的衣服……花欲语瞪圆了眼睛,嘴唇抖了抖,呼吸骤然变得急促。“我说你怎么这么晚还不回家!”她怒不可遏抬起手就开始揍宋时歇,边揍边骂,“你这个……你这个登徒子!居然敢轻薄人家姑娘!”宋时歇连连后退,忍不住扶额叹气:“我说,你能不能了解清楚情况再动手?”“了解清楚情况?我了解得还不够多吗?”花欲语不再理会宋时歇,走过去将舒相宜扶了起来,生怕她想不开,安慰道:“姑娘你放心,我一定会替你讨回公道的,我们破月镇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头晕未消,舒相宜蒙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花欲语误会了什么,她赶忙解释:“不是,你可能是误会了,我和他没什么。”花欲语眼眶有些红,表情却很认真:“姑娘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将事情传出去的,他既然做了错事,就应该受到惩罚……”这都哪跟哪啊。舒相宜眼角抽搐了一下,她打断花欲语:“是他救了我。”花欲语愣了愣,脸色渐渐好转。她瞥了眼双手抱胸似笑非笑站在一旁的宋时歇,轻咳了一声,才道:“若是他真做出这种事我非揍他一顿,将他赶出破月镇不可。”宋时歇神情轻松:“祝你早日得偿所愿。”花欲语恶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嘴角却忍不住上扬,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听宋时歇简单描述了事情经过后,花欲语奇道:“姑娘你不是绥国人?”从历史的角度来说,她现在所踩的这片土地在2000年后的的确确属于自己所在的国家,但就目前的情况而言……舒相宜摇头:“不是。”花欲语推测:“你是皇朝人?”舒相宜继续摇头。花欲语噼里啪啦说个不停:“我姓花,名欲语,镇子里的人都唤我一声阿语,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宋时歇笑吟吟搭话:“唔,花欲语,可谓名不副实。”花欲语毫不犹豫地踢向宋时歇,却踢了个空。舒相宜说:“我叫舒相宜,淡妆浓抹总相宜的那个相宜。”花欲语由衷地赞叹:“淡妆浓抹总相宜?这是你自己作的诗词吗?真好听。”舒相宜尴尬,忘了这个年代苏轼还没出生,只好勉强笑了笑,硬着头皮承认:“嗯……算是吧。”宋时歇瞥了舒相宜一眼。花欲语惊叹:“你真厉害!”花欲语继续问:“既然你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那怎么会来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