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相宜不会说谎,索性沉默了。花欲语兀自猜测:“你失去记忆了?”她越猜越离谱,“又或者,你是被人绑架来的,好不容易才脱身而出?你不肯说是怕我们将你抓回去,是不是?”舒相宜:“……”宋时歇抬步往外走,有意无意地帮舒相宜解了围:“时间不早了,我困了,先走了。”花欲语一拍脑袋,想起家里还有门禁,每天到点就锁门,她顾不得再追问,不由分说地挽住了舒相宜的手臂,热情地拉着舒相宜一块往外走:“这样吧,你暂时住在我家。我姐姐上个月出嫁了,你可以睡在她的房间里。”舒相宜面对花欲语的热情直爽有些手足无措,习惯了独处的她下意识地拒绝:“会不会不方便?”“不会不方便的,我爹娘巴不得我交一个同龄的朋友。”她笑容灿烂,“我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你不要嫌弃才好。”舒相宜想着自己无处可去,便点了点头:“那谢谢你了。”“不用跟我客气。”花欲语从小便跟着爹爹舞刀弄枪,翻个墙自然是小意思。花欲语大大咧咧地率先翻了进去,只留舒相宜默默仰头看着一人高的围墙发呆。她从小在城市长大,连树都没爬过,怎么可能翻过墙?身旁传来一声轻笑,宋时歇戏谑地看着她:“需要帮忙?”舒相宜警惕地看他一眼,生硬地说:“不用。”她踩住一块垫脚石,一只手费力地去够围墙压顶,艰难地往上爬,无奈脚一滑,险些摔倒。她丝毫不气馁,拍掉掌心的泥土,换了个姿势继续使劲。宋时歇在她身后抱胸闲闲看了一会儿,见她真打算靠自己,遂转身离去,还不忘留下一句:“我就住隔壁,有事叫我便是。”舒相宜不理会他,凭着一股毅力踩着凹凸不平的墙壁往上爬。几分钟后,她跨坐在围墙上长舒了一口气,扭头看看,宋时歇果然不见了人影。头一回爬墙就能取得如此成绩,舒相宜很满意。她正打算想办法下去,身下瓦块松动,再加上她气力用尽,身子不稳往一边倒了下去。眼看就要摔到地上,情急之下她闭上眼睛脱口而出:“宋时歇!”就在她以为自己要完蛋的时候,她径直跌入了他的怀里,皂角的香味扑鼻而来。他在笑:“承认自己需要帮助很难吗?”安稳地落地后,舒相宜闷闷推开他:“多谢……”说完她便往里走,走了几步,她忍不住回过头去看,他早不见了人影。没钱来喝茶次日清晨。舒相宜睁开眼瞪着房梁看了会儿,她揉揉眼睛,不是司空见惯的天花板。然后,她又掐了自己一把,很不好,不是梦。她并未立即起身,而是躺在床上发了一阵呆。这里的枕头太硬,她睡不惯,睡到中途索性把它挪开,这么一番折腾下来她脖子又酸又痛。这里没有电也没有热水器,她洗不惯冷水澡,昨夜是花欲语帮她烧的水,一锅水根本不够她洗澡,她只能摸着黑简单洗漱了一番。唯一值得高兴的一点是,2000年前的地球还没有温室效应,这时虽然也是夏天,温度却不是很高,不扇扇子也能勉强熬过去。想起花欲语每天要去衙门帮忙,昨晚还特意叮嘱了舒相宜去外面走一走,散散心,不必等她。舒相宜叹口气,终于起床,笨手笨脚穿好花欲语借给她的衣裳,然后艰难地面对现实。一想到自己若是回不去了,每天要过这样的生活,她就眼前一黑。破月镇是个小镇子,这里街坊邻居相互照应,民风淳朴,不像现代社会中人与人之间存在距离感,凡事都习惯靠自己解决。谁家杀了猪宰了牛都拿出来分享,哪家办丧事喜事大伙都会来帮忙,镇里有什么好消息坏消息一会儿工夫就传开了,来了外人也不例外。舒相宜一踏出门便看见不少穿着粗布短衣的百姓,他们自然友善地和她打招呼:“是舒姑娘吧?阿语都告诉我们了,她要卯时才会回来,不如你今天来我家吃午饭吧?”“现在这么早,说什么吃午饭?舒姑娘你别理她,你吃早点了吗?我正好多买了两个包子。”“舒姑娘别客气,把咱们破月镇当自己家就行。”……舒相宜愣了愣,冲他们笑了笑。虽然不知道花欲语是怎样和他们介绍自己的,但他们无疑是一群善良朴实的人。街头巷尾不少摊贩们张罗着卖早点,每家每户的男人们早已出去务农,女人们则在拐角的河边洗衣服,欢声笑语传得很远。走着走着,她不知不觉来到了昨天那家酒馆。刚踏入正门,她一眼便看到宋时歇在里面。他穿着白衣白裳,袖子捋起,正和几个男子将新的桌椅往里面搬。其中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嘟囔着:“这次购入的桌椅质量极好,定不会轻易被砸毁。”宋时歇瞥他一眼,眼尾含笑:“郭五哥,还是不要有下次为好。”郭五讪笑:“你放心,债都还清了,他们不会再来找麻烦了。”一个头发花白佝偻着背的妇人走到他们的身后,手里拿着抹布想要帮忙。宋时歇却弯下腰接过妇人手里的抹布,眉眼间无比温柔:“刘大娘,您先去歇息吧,这里有我们。”刘大娘对宋时歇感激道:“真是麻烦你们了。”郭五大笑,接过话头:“大娘,咱们平时受您照顾也不少,这都是应该的,再说这麻烦还是我惹出来的,您莫要生我的气才是……”宋时歇不再言语,拿起锤子,低头专心地将摇摇欲坠但还未散架的椅子钉牢固。舒相宜从未见过宋时歇这样的人,能拾起武器对敌,也能拿起抹布善后。毫无疑问,他模样很好看,年龄不大却气质出众。若是忽视周围破旧的环境,说他可能是身份尊贵的人也不为过,可实际上他却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她有些不明白,他这样的人为什么要留在小小的破月镇?宋时歇似有所觉,转过头来,正好瞧见站在门口的舒相宜,舒相宜不躲不避,直直注视着他。他静默地看了她一会儿,挑了下眉头:“你就打算看着?”舒相宜不与他争辩,走过来拿起扫帚开始扫地。郭五瞅了瞅宋时歇,又瞅了瞅舒相宜,声音不自觉地压低:“你认识她?”她的举动同样让宋时歇有些意外,本以为她会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他笑道:“认识。”郭五不是没见过宋时歇身后跟着漂亮小姑娘,但宋时歇这人吧,待谁都一样,不冷不热、进退有度,时间久了人家的热情也就褪去了。他还从未从宋时歇脸上看过这样的表情,八卦心顿起:“她是谁?你不是天天和我们待一块吗,什么时候认识的?花欲语那丫头知道吗?”一连串的问题听得宋时歇眉头皱起。郭五兴致勃勃地凑近他:“说说看,做大哥的替你分析分析。你都二十好几了,一直独身一人,是该考虑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了。”宋时歇淡笑:“现在不是时候。”“郭五哥知道你不想考虑这些,”郭五拍拍宋时歇的肩膀,“但现在3年时间也快到了……”宋时歇正色:“郭五哥,嫂子还不知道你出入烟花之地的事吧?”郭五脸红一阵白一阵:“你……你是怎么知道的?”“是谁告诉你的,我非把他腿打断不可!”顾不上八卦,郭五赶紧解释,“哎,小宋啊,大哥我就是一时糊涂,你可千万别告诉你嫂子啊。”……将酒馆打扫干净后,几个人都累得不行。刘大娘送了两壶酒给他们,郭五掀开便喝,很快一壶酒就见底了。他咂咂嘴,用袖子拂去沾在胡子上的酒渍,摸摸肚皮,困意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