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回到凡间,那便要从头开始修炼。但留着天宫,则意味着已经飞升。大部分人都想留在天宫,毕竟只是稀里糊涂死一次就能达到那些修炼者穷极一生都难以达到的目标,况且还不是真死,这不正好圆了他们的梦?再加上他们曾经的师尊与师娘竟然摇身一变成了远古神龙与父神之主,一部分人起了心思,认为这就是难以撼动的关系,觉得待在天宫必定大有作为。但也有人犹豫——譬如林尘镜与月弦凝。林尘镜是因为记挂着家里人。当时祁渡在大婚之日堕魔,穿着一袭喜服血洗云鼎山,虽然死得最惨的是祁怀岭跟祁月两人,其余的人都是还未来得及反应便成了剑下亡魂。他在天宫醒来的第一反应,就是担心家里人会太过伤心。他是家中独子,父母是难得的恩爱和睦,对他虽不骄纵溺爱,却也是珍视无比。就这么不明不白死在云鼎山,又不明不白出现在天宫,倘若不知会他们一声,他良心难安。月弦凝也与他有同样的担忧。她与家里人的关系不像他那般紧密,但到底也将她拉扯到大,不曾短过她吃穿,虽说对她要求严格一些,很多时候不太在意她个人的想法,但毕竟都是为了她好,她想留在天宫,想抓住这次机遇,但也想跟家里人交代一声。因此两人在石桌前相对而立时,都叹了口气。而后同时抬头看了对方一眼。月弦凝先开口:“师兄,你怎么打算的?”林尘镜摇了摇头,“还未想清楚,你呢?”她?月弦凝索性在石桌前坐了下来,撑着下巴,“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过密集,我都还有点没缓过来,就要做出这般重大的决定……我有点担心自己能不能做出正确的决定。”闻言,林尘镜看向她,“你也会担心这些事情?”“当然。”月弦凝觉得他的话好笑,“这么大的事情,我当然会担心。”她将目光落在了他脸上,专心地看着。一如既往的让她心动,只是这种心动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似乎变得成熟了起来,比从前要平和许多。他心悦涂萝时,她只要想起这件事便心如刀绞。可现如今她已经能够做到在远处看着他,默默地陪伴着便很好。林尘镜沉吟许久,才有些抱歉地说:“因为从前你在我面前一直都是很冷静的样子,好像什么时候都知道该做什么,作为你的大师兄,还挺有压力的。”他从未说过这些,月弦凝惊讶不已,“怎么会?我一直以大师兄为榜样,只担心有一天会拖后腿,所以每每用最高的标准要求自己……”她从未想过,自己竟然会给林尘镜压力。思索着,她有些内疚,“是不是我有时候显得太着急了?”林尘镜连忙解释,“不是。”他们似乎总是这样,相处的时候尽量想着让对方不要太紧张,自己却总是紧绷着,担心说错话做错事,会连累到另一方。他抓了抓头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沉默了很久,他才说了一句,“倘若我留下来,我会希望跟你一起。”月弦凝愣住了。好半天才问他,“……你不是因为涂萝才想留下来吗?”“什么?”“我知道你喜欢她。”“……”见他一脸沉默,月弦凝笑了笑,“你也别灰心,他们不一定就会和好。”虽然在旁人看来,涂萝与祁渡是数万年前的道侣,有了两个孩子,转世也是这般缠绵纠缠,和好应当是指日可待的事情,但月弦凝却觉得,感情上的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或许经历了这么多之后,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了曾经的心动和热情。又或者即便是解除了误会,但过去的伤害仍在,回忆起云鼎山那段时光仍然无法释怀。她轻声道:“再等等看,或许还有机会的……当然他们要是真的和好了,你也不能去破坏他们。”最后一句是废话,她知道林尘镜的性格。当初是因为涂萝在云鼎山受尽了委屈,他才那般冲动,甚至于做出结契大典上当众让涂萝跟自己走的举动。倘若涂萝心甘情愿,林尘镜绝不会去打扰她。但若是如此,他一腔深情无处成全,倒显得有些遗憾。林尘镜沉沉地看着她,目光很晦涩。他打量着她,启唇道:“我对她,已经不是当初的感觉,即便她与师尊不再有可能,我也只将她当成一个好友,又或者是一个尊敬的前辈。”他说得认真,月弦凝缓缓坐直了身子。思绪在脑子里转了个弯,她才明白这话深层的意思,“你……不喜欢她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