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十点左右,苟爱琴正在上班,估计万晓阳已经起床,文昌德从班上跑出来,来兑现他昨天的承诺,实际是想来给万晓阳的嘴上上锁。看到房门是开的,当走近门口时,他迟疑了一下,不知现在进去是否合适,于是他身子贴着墙,伸出胳臂用手在门上敲了两下。
“没看到啊,门开着呢。”几乎和声音同步,她伸出头来看到了文昌德,高兴地说:“是你呀,你还算说话算数,你今天不是上白班吗,怎么……?”
文昌德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在脸前摆了摆,然后小声地问:“我能不能进屋去?”“当然可以。”
万晓阳可能刚起床不久,被子还没迭,洗完脸的水盆还放在宿舍里唯一的一张方凳上。她自己坐在了床边。文昌德本想把脸盆挪到地上,但觉着不妥就倚着桌角站着,问:“你是来工作的,在火车上怎么不说?”
“那时还没办好,再说我怎么知道会这么巧能分到同一个厂。”
“噢,噢,真是太巧了,好事,好事,我们算半个老乡,亲不亲家乡人嘛!”他敷衍着,心里说不出的一种感觉让他真是不知道该把这事看成庆幸呢还是看作倒霉,现在又这么被人冷落地罚站,就略显不满地说:“哎,你能不能找个地方让我坐一下?”
她两手撑着床边,把脑袋往苟爱琴的床上方向一摆说:“那么大地方不能坐啊!”
文昌德又一次领教了她的不懂事和做事没谱,于是自己动手搬掉洗脸盆,把那个方凳挪到了自己的屁股底下,然后装作漫不经心地问:“你昨晚回来她没跟你说什么?”
“她是谁呀?”她诡秘地一笑。他忽然觉着她也不是那么单纯。“你明知故问。”说着把脑袋往苟爱琴床的方位摆了摆。
“说了。”“她,都说什么了?”他的没有血色的脸上居然有些泛红。“说什么了?我想想。”她仰着脸作沉思状,可真还编不出什么词,于是实话实说:“没有啊,看把你吓得,昨晚我下班回来她已经睡着了,而今早她走时我还没醒呢。”
他心里彻底地踏实了,于是有点委屈地说:“你看到没有?她就是这么样地欺负我,我那点配不上她?”
万晓阳真的沉思起来在脑子里把两个人比呀比,因为她不知道配上、配不上的标准是什么,半天都没有答上来,于是文昌德用一种很气愤的口吻说:“不就是嫌我出身不好嘛!”“现在对出身要求已经不太严格了,不是执行‘给出路’的政策嘛。”她现出了为人解难的热情。
“看你说的,如果有一个面前摆着康庄大道的人,她干吗要找一个还要别人‘给出路’的人呢。”他现出了一脸的无奈。
“那你明知道,干吗还要硬往石头上碰?”
“因为我同样知道,在她的面前现在还没有一个面对康庄大道的人。”他用一种幸灾乐祸的口吻说。完了一个大喘气又接着说:“但是,我告诉你,我想找她,不等于可以容忍她瞧不起我。我这叔叔也真是的,当年为我进厂说那一条不行,非得说这条,让那些长舌头嚼来嚼去,她才进厂多久啊就传到了她的耳朵里。”“你说的是哪条啊?”她很认真地问。
“就是,就是,”他声音渐低用眼睛死钉钉看着她。她的眼里一片茫然。“哎呀,就是我,我妈、我姐那事。”说着目光移开,脑袋也耷拉下来,还用手搭在眉毛上遮住半边脸。
万晓阳扬起头,想了一会才若有所悟似的说:“噢,噢,那事,你要不提我早忘了。”他像一下子给掉到冰窟窿里了,心理落差如瀑,自己翻来覆去、朝思暮想的事,它原本就不是个事,现在给他这一翻腾,没准它还真成了个事了,可又一想,她压根儿就没把它当个事,而且得知爱琴已经知晓,按哲人的高论,她会永远为他守住这个秘密的。他觉着自己是白来了。几天来悬着的心终于放回到肚子里,一身轻松地打道回府。
文昌德一进车间就被任书记逮了个正着:“你到办公室来一下。”
一进门任书记就敲着桌子说:“还真去会你的那个妹妹去了,昨天我就想批评你,你把车间弄成了戏园子,那么多人不干活看你耍宝,给你留了面子,今日个你居然上班溜号,你叫我说你什么好呢?”停顿一下他又疑惑地问:“嗯?啥事让你这么日急慌忙地非要上班时间去见她?”
“这万晓阳不太懂事,我要给她说清楚,别添乱。”
“是指追小苟?”文昌德点点头。任书记语调和缓下来说:“是啊,你追苟爱琴追得这么辛苦,连我都想给你出把力,现在又来了个捣乱的,是该说说。”
文昌德双手合十做打拱状,感激地说:“谢谢书记理解,向毛主席保证,今日的活我加紧干,超额完成任务。不过,书记,你真误会了,万晓阳真不是那个意思。”
“那最好,刚才说啥来着,咋变成为你寻对象了。噢,我是说下不为例,你还带着徒弟,要注意影响。”
“知道了,以后不会再犯了。”
“噢,这回的就白犯了,这个事还是要处理的,要不以后这人都把车间当成了戏园子,都可以随便溜号,这车间还咋管。你说是扣奖金呢?还是车间大会做检查?”
“当然是做检查合算,可我说什么?是苟爱琴找我来吵的,说我看她,看人也犯法?”
“那就检查‘溜号’,反正得说道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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