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慕显然不属于这种情况,她人死在床上,看似十分安详,真正促使她丧命的,是机械性窒息导致的休克,没有人及时发现抢救,她自然只能等死。
而这一点,是我花了两周的时间,通过我师父联系到当年主要侦办的老刑警,费了多少口舌才挖出来的——林慕根本没有经过验尸,所以很少人谈论这一点,最后直接根据现场情况下了定论,当年负责此案的刑警,也在这之后被莫名调职,而后关于此案的资料留存下来的,也只有指向自杀倾向的信息。
所以林慕的死,原本就是一次被‘自杀’外衣遮盖的蓄意谋杀!动手杀了她的人,就是你的妻子明旻。
她提前不去画室,一来因为白音和儿子在场,二来动了手也不好搬运、伪装自杀,所以她必须等到林慕独自回卧室的时候,才顺理成章地去‘慰问’。”
夏鸿头上的点滴早已见底,他感受到手背上血管里的充胀感,他麻木地将针管拔出来,毫无感念地揉了揉那块皮肤,仿佛心里也在跟着隐隐作痛……
“夏鸿,你是知道的吧?当年的惨案让你心痛不已,而最近的旧案重提,终于让你做出了昨晚的‘反击’,你想让当年的真凶明旻,像林慕一样,体验被勒死放血的痛苦!”
啪——
他手中的一张现场照片摊在了夏鸿眼前,正是那张压着林慕遗书的香薰杯……
“夏明彻说你们四年前因外遇而起了争执,把明旻最得意的作品给摔了,他说明旻这么多年了对‘枫叶’这个造型最得心应手,我就忽然想到了这个……”
而照片里面那玻璃香薰杯里嵌刻的,正是那朵‘枫叶’。
“时隔多年,证据可能没了,但这其中的情感联系是不变的,正如明旻当年会因嫉妒而去杀林慕,如今你也会为了这个枫叶而再去怀疑明旻……”
夏鸿终于奚落开口,可声音仿佛落上了十几年的灰尘,格外呛人。
“林慕气管不好,她从来不会用香薰蜡烛,但这一点,白长黎和明旻两个自诩最亲近的人,居然都没在意过。所以现场的香薰蜡烛,一定是被刻意放在那里压住遗书的。
那天晚上,明旻执意打着照看儿子的旗号,非要跟我过去,随身背的包都比平时沉,可临走时我随手帮她提了一下,没去的时候沉了,不过曾经,我从来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直到最近,何遂把当年查到的东西给我看,我看到了这张遗书的照片,注意到了这个玻璃香薰蜡烛……上面的枫叶不就是明旻那段时间做的吗?我就什么都明白了,她那天瞒着我,给林慕送了这个香薰,甚至还点燃了,窗户紧锁,她就是为了让林慕窒息之后昏厥,再去割她的手腕……”
那天晚上,夏鸿本是想去看一眼林慕的,但好巧不巧,正好看到了妻子明旻从她的房间里出来。
他还是若无其事地退缩了。
就像曾经他对她的很多次欲言又止一样。
只是没想到,这一次“退缩”,是彻底的阴阳两隔。
程灵舟略带自嘲地跟了一句,“原本我还没想透的,但你却偏偏选择在这个时候对明旻动手,反倒让我以此为参考,打通了思路。”
望着那张照片上的“枫叶”,一丝怀念忽得闪过夏鸿眼中,他伸手摸上去,手指也只是触到了冰凉无序的纸页,就像他心底里未曾释怀的余情一般……
他与林慕在中学时就认识了,两人阴差阳错地做了同桌,当时隔壁班的“校霸”总是下学后去堵林慕,他一次偶然路过,帮她解了围,当然,他自己脸上也挂了彩。
大约是发现这个向来不苟言笑的男生,竟然还有这样不管不顾的一面,那次之后,林慕与他的话愈加多了起来,秋冬时节,她总是不停地咳嗽,夏鸿有次给她带了感冒药。
她却略无奈的解释:“谢谢,不过我不是感冒,我气管不太好。”
末了轻松一笑,毫不在意。
夏鸿渐渐发觉,这个看似高冷的女神学霸,私下里也有摆平不了的事情,甚至也会碎碎念学习上的琐事……也会在数学课上画画,英语课上给课本上的人物描边,描得还贼好看。
“你这么喜欢画画,想考艺校啊?”
“你怎么知道?”
一次无意间的调侃,让两人彻底聊开来。
原来林慕本就主修绘画,那次下学后差点被欺负,也是赶着去美术老师那里上课。
“我真的很喜欢油画,我喜欢一层层的涂料刷上去,各种色彩堆叠时的感觉,模仿也好、点缀也好,都是内心情绪的外化,而去铺满、创作的过程,就是把你的心情切割出来展示给人看,实在是太奇妙了……”
那是第一次,夏鸿看着画室里的林慕,映衬着夕阳的侧颜,明明那样安谧的场景,她却像是在他的心间起舞,然后停留在了那里。
“夏鸿你呢?你打算去哪里上大学啊?”
“……我没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