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柜台职员偏着头,「我不清楚耶。有可能,因为所有备品都弄湿了,现场采证过后要整理的东西也很多。」
柜台职员叼着烟,用让人发沭的眼神盯着孝史的脸。
「那张照片有什么要紧吗?」
「不,没什么要紧。只是,我觉得它很漂亮,在饭店看到它的时候就很喜欢。」
「咦,这可奇了。」
柜台职员把烟蒂往脚边一丢,踩熄了它。不知他怎么突发善心,竟然说:「那张照片是原饭店所有者捐赠的。你去找他,说不定他手上还有几张,加洗的什么的。他原本好像是这一带的地主,摄影是他的兴趣,那间房子的照片也是他买下时拍的。」
这么一说,他还在照片旁边留下文章,说明蒲生大将的一生以及这幢房子的盛衰。
「请问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拍照的人是小野松吉,不过,他本人早就死了。」
又失望了。
「不过,他儿子或是孙子应该在经营照相馆吧?我记得好像在新桥的哪里。他也曾来过我们饭店、送那幅照片来的时候。」
他反复利用工商电话簿和查号台,花了两个小时才找到。在新桥、银座地区的中心位置,有一栋古老的混凝土大楼,小野照相馆就开在它的二楼。
现任老板是小野松吉的孙子,年约四十出头,体格魁梧。或许因为如此,他很会流汗;衬衫的袖子整个卷起,好像很热的样子。
「我爷爷是地主也是买卖房子的,摄影是他的兴趣,不过,我父亲选了摄影当本业,然后我又接着做下去。」他说。
「也就是说,虽然你们失去了土地,但热爱摄影的血脉却代代传承下来了。」
孝史直接表明来意。小野很高兴,领他进到照相馆里面。那是间两坪多的小房间,墙壁上挂的全是裱好的照片。
「这些都是我爷爷和我父亲拍的。」
他指着一张张照片,开始讲解起来。孝史几乎是左耳进右耳出,眼睛一直在找蒲生邸的照片。
「在哪里呢……」小野也张大眼睛到处找,「相片还真是太多了。」
孝史先找到了。他踮起脚尖一指,「有了!在那里!」
照片就挂在右边墙壁的最上排,从窗子射入的光反射在玻璃上,所以很难看清楚。
「可以让我看仔细一点吗?」
「请等一下,我去拿脚凳来。」
小野搬来脚凳,替他把镶框的相片拿了下来。孝史坐立难安,不停地在旁边踱步。终于把相框拿在手上时,他的手指都发抖了。
没有错,就是这张照片,房子的全景。中央顶着小小的三角形屋顶,冒出一管烟囱的旧式洋房。孝史的蒲生邸就在那里。
但是,他发现一件奇怪的事。
二楼左边的窗户。其他窗户全都罩上蕾丝窗帘,只有这个窗户的窗帘略微打开,然后有人探了头出来。因为很小,不仔细看根本不会发觉‐‐
「很旧的照片吧?我记得是在昭和二十三年(西元一九四八年)拍的。」小野说。「买下这栋房子,过没多久就决定把它拆掉了。从照片上或许看不出来,其实这栋房子曾经遭到空袭,里面全烧坏了,连砖墙都被熏得变了颜色。那户人家是好说歹说才住下的,想必相当不方便吧?有的房间都不能用了,所以才决定拆掉。不过毕竟是难得一见的洋房,所以我爷爷才想说至少帮它拍张照片,留作纪念。」
是吗?原来是这样。
孝史微微笑着。握着相框的手还在发抖,一笑连身体也在颤抖,那颤抖传到相框,连照片中的蒲生邸也跟着摇晃起来,探出二楼左边窗台的那张脸也在轻轻晃动。
他已经知道那个人是谁了。将脸贴近仔细观看后,他当下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