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也有两处破绽,一是谢无忧的金线锁子甲,失盗于半年前的杭州。彼时还是江南名士龚如玉做的东道,一场西湖雅集,文人墨客纷至,还有诗文刊印发刻。
谢无忧也是个附庸风雅的,敬陪末座。众人饮得极醉,要看无忧公子的传家之宝。谢无忧也慷慨,脱衣取下,交与众人瞧得仔细,那些人无不赞叹。
谁料,那金线锁子甲当晚失盗。龚园门户森严,逐一搜查,竟没搜出来。
谢无忧大惊,还是龚如玉安抚,请杭州官府暗暗查访,谁料半年已过,锁子甲没寻到,却撞出扬州无头尸一案来。
不过,锁子甲失盗,乃是雅集上几十人都可作证的,做不得假。
此外,还有一处破绽。现今,那俞婉身在何处?若没个对证,只说无忧公子与她有染,未免儿戏。是而,鬼面州官杜慎思虑再三,派出王都头暗中搜查此人。
只是搜过几日都搜不到,眼看明日就要二审,杜知府大概也头痛,也不知后事如何。
是夜,和尚陪他的红粉知己小玉,共展卷轴,共赏小像。美人如画,画如美人,此间的旖旎柔情,阿沅瞧在眼里,好心想到,年底也该为和尚多放生几只乌龟。
免得好色如和尚,被佛祖罚去阿鼻地狱受难。
除这一段好心外,阿沅亦知情识趣。
她离开画舫,自水上飘然而过,如寒潭鹤影,未曾被人见得。上岸,她也没有拿灯笼,幸而月色清朗,她一路从城东,绕到城西。
十里扬州城,她走过半停,直到西门都天庙外。
此夜,庙里和尚虔诚,经声不停。庙门阶前,石柱烧灯,火光随风细晃。
阿沅听飘瓦讲过,这庙曾有一口泉眼,能治百病。只是那泉水,在某一年某一月某一日干涸,无因而来,无果而终。
和尚还道,若这泉水还在,世上的寺庙,泰半要关门。只因香客们拈香祈福,无不是为着治百病,肉身的病,抑或心病。
阿沅微微一笑,人又已步出几丈外,迈过流水桥,往那筱园去了。
夜深,筱园,止心楼。
阿沅听着琴声,晓得赵洵在小湖那边。是而,她才大胆走到止心楼,推开槅子门。楼内没有烛火,但月色清洌,透窗落下斑驳陆离的影子。
阿沅取出香绸袋,袋里盛装四颗珍珠,并逍遥玉牌。
她将这一袋东西放在书案,茫然四顾。此楼寂然,阿沅忽而想起五年前,她千里跋涉,兼程赶至大漠,黄沙巨木层起的逍遥楼,已陷进连绵大火。满目红光冲天,染透苍穹,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阿沅下马,站在山头几棵大树下。虽隔得极远,但那热气已灼得她脸颈冒汗。她似傀儡不动,手上牵的马,亦有所感,四蹄踟蹰。正此时,从大树飞扑摔下一人,正摔在阿沅的马上。
那人满脸沾着黑灰,揽着辔头,势要抢她的马。
怎料阿沅一边伤心,还一边轻轻持着缰绳一端,那马竟纹丝不动。那人眼含惊怒,失措之际,一下掣出阿沅挂在马鞍旁的长剑,劈头就要往阿沅颈上斩去!
只可惜那剑虚弱无力,还自颤抖,阿沅稍稍掠身一避,随手一探,转眼已从他手上夺回宝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