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夏跟胡红霞对视一眼,将手上的竹篮放进门内,两人抬腿转身便往隔壁走。
她家另一侧住的老夫妻俩很不喜跟人打交道,白夏搬过来至今双方都没有说过话,平日也都是老太太一个人起早贪黑地扛着扫把出门,搬东西洗衣服都是她一个人,有时候白夏瞧见了想去搭把手,对方也依旧态度坚决地不领情,防备心很重。
白夏敲了会儿门,院子内依旧悄无声息,没有一丁点的响动,刚刚发出的剧烈声响仿佛是她们二人的错觉。
“没人应,可能就是椅子被风刮倒了吧,这么冷的天,老头子一个瘫痪的人在家,也不可能往院子里跑。”
胡红霞挤在院门口的屋檐下躲雪,收回凑近门缝往里看的姿势,猜测着开口。
门缝严密紧窄,往里只能看到白茫茫地一条线,院子内的情形根本看不真切。
“许老太太今儿出去工作了吗?”
白夏只知道隔壁人家姓许,还是从院门墙上刻的门牌姓氏上了解到的,看样子应该是祖上就住在这里了。许家老爷子下肢瘫痪,入冬后都待在屋子里不出门,若是家里就他一个人,刚刚闹出的响动还真有可能是风刮的。
听到她的话,胡红霞揣着袖口想了想:
“那我还真没瞧见,不过我觉着应该出去了吧,往日比今天还大的雪,老太太都扛着扫把出。。。。。。”
她说着话,这边白夏就径直上手推了推门,推不开——门是从里拴上的,老太太在家。
胡红霞接下来没说完的话也都咽了回去,眉头跟着皱了起来,估计还真有可能是老太太脚滑摔倒了。
“我先往里看一眼,你帮我看着巷子口,要是有人过来你提醒我。”
白夏后退两步往巷子左右看了两眼,见没有路人,便一个助跑起跳,还戴着毛线手套的双手,就攀上了许家老太太的墙头,双腿蹬在墙面借力,上半身轻松便超过了两米多高的院墙。
这一番行云流水的动作,看得胡红霞叹为观止,差点不适时宜地拍手叫好。
特别是白夏还是一副乖乖女的斯文模样,穿着粉嫩的毛绒冬装,手上的动作却无比强悍,翻起墙来娴熟得让人瞠目结舌。
我的乖乖,现在大学生还修武术的嘛!
视线没了阻碍,院子里的情况便尽收白夏眼底,入目就是已经躺在雪地毫无知觉的许老太太,离手半米远的位置还有一个被摔得七零八落的痰盂。
“哎咋了,啥情况?不是就说看一眼,咋还进去了!”
胡红霞记着她的话,帮她盯着巷子口呢,毕竟是攀人家墙头,被别人瞧见了说出去总归不太体面。
一转头,却瞧见刚刚还支在围墙上的白夏,一个跃身就跳进了院子里,双脚落在院子里的声音轻盈的几不可闻。吓得她立马压低了声音喊她,沙哑的声音还能听出语气里的焦急。
窸窸窣窣的动静传来,下一瞬白夏便从里面把门打开了。
候在门前的胡红霞,打眼儿就瞧见被白夏撑着胳膊昏迷不醒的许老太太。
“老太太摔了?走,赶紧送医院!”
没再耽搁,白夏进屋给老爷子打了声招呼,两人就抬着老太太出了金鱼胡同。
从西口出去进了商业街,就有一个公交站台,冬天出门的人少,这会儿又不是上下班的点儿,公交车里空位很多路上也不堵。
三人一路顺畅地到了离得最近的军区总医院,甫一推开医院的大门,就有推着床架跑过来的医生护士,简单询问了情况,立刻就给许老太太送进了急救室。
“好了咱们先回吧,人反正也送到了,去公社说一声,会有办事员过来通知她儿子。”
瞧见急救室亮起的红灯,胡红霞拍了拍身上的碎雪,一屁股坐在门口的木凳上。
“她有儿子?”
白夏有些惊讶,这半年别说是儿子了,就是去隔壁串门的亲戚邻居她都没瞧见一个。
她家这两户邻居真是一家比一家冷清,胡红霞一个人独居,好歹她哥。。。。。。咳,胡建中还会偶尔过来送点吃的用的,而许家老夫妻俩儿可一点动静都没有,若不是偶尔半夜传来的两声咳嗽,白夏总恍惚的以为隔壁没有人住了。
见白夏对隔壁的事情不了解,胡红霞便朝她凑近,皮笑肉不笑地扯扯嘴角:
“怎么没有儿子,还有三个呢,大儿子七八年前就没了消息,老二跟老三倒是也在京市,却还不如没有,文|革前还有来往,后来因为两个老人早年留过洋,政治背景不干净,怕自己受到牵连,就彻底断了联系,他爸被闹得摔断了腿,也没说送医院治。。。。。。”
话落胡红霞转头看了眼神色复杂的白夏,突然嘲讽地笑道:
“是不是跟我有的一拼?他们为了不被连累,抛弃亲生父母,我呢,大义灭亲地举报丈夫跟公婆,一个人住在市中心的四合院里享福。”
胡红霞自嘲地摇摇头,视线早已转到了别处,怔愣地盯着虚空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