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阳等不到他的答案,也不回头。两个人一前一后站在殿前,谁都不说话。
良久,重楼打破沉默:“她在里面?”
龙阳的声音不自觉柔软下来:“哭累了睡着了,父皇和母后在里面守着她。”
重楼忍俊不禁,这傻丫头,心心念念的父皇母后和兄长都回到了身边,哭什么?龙阳仿佛知他所想,也失笑:“还是个小姑娘。”
重楼瞥他一眼,龙阳赴死那年将好二十,哪怕一身气质再沉静,容颜也依旧是少年模样。
他道:“你比她大不了几岁。”
龙阳有些诧异他会说这样的话,摇了摇头:“我是兄长。”
他是兄长,身前有重于泰山的责任,他没有资格流眼泪,但龙葵不同,她可以一直躲在他身后,当个想哭就哭想笑便笑的小姑娘。龙阳叹了口气,是他没有护好龙葵,辗转千年,叫她受了很多苦。
提起年岁,他忽然想起一事,看重楼的神情变得古怪:“听闻,你已有三千岁?”
重楼袖中的手一抖,面不改色:“如何?”
实际上,比三千还要多些。
龙阳顿时火气爆涌,什么涵养冷静都把持不住了,挥枪直取他命门:“如何?混蛋!我妹妹及笄还未满三年!”
重楼闪开招式,坦然道:“龙葵有上一世的记忆,如今也算千岁有余。”
听听这叫什么话?龙阳气得胸口痛,手中的银枪攥得“咯吱”直响,恨不得捅死这个狗东西。三千岁,都能当龙葵百八十辈祖宗了!
偏偏人是妹妹选的,木已成舟,总不能让妹妹当寡妇。龙阳怒目而视,用听过最粗俗的市井话狠狠骂他:“禽兽,匹夫老贼!老牛吃嫩草,不要脸!”
重楼:“……”
从没有人敢这样挑衅魔界至尊,重楼几乎是一瞬间握紧了拳头,然想到他是龙葵兄长,又艰难松开。算了,此人不过一绺执念,打坏了龙葵定不饶他,不值。
两人冷冷对视,相看两相厌,却都忍着不再动手。
外面动静有些大,终于引起了殿里人的注意,殿内响起姜后轻柔的声音:“好了龙阳,莫要再闹了,快进来吧。”
龙阳闻言,牙关几合几松,终是认命般应声:“是,母后。”
他收起银枪,打开殿门,声音冷得像嵌了两把冰刀子:“你,进来。”
重楼跟他进了内殿。本以为能见到龙葵,却只看到姜皇姜后,两人守在帷幔重重的床前,一左一右,将床上的人挡得严严实实,只能看到姜后紧紧握着一只葱白的手。
姜皇正值不惑之年,因常年操劳国事,忧思将头发染白了大半,看起来显老一些。约莫心有不满,他同龙阳一样面无好色,拿审视的眼神将重楼从头到尾扫了一通,好像在看一个恶犯。
“你就是重楼,我儿的夫婿?”
重楼略有些僵硬——这是他第一次见龙葵的父母,听说人间的女婿初登岳门是极重礼节的,眼下他空手而来,对人间礼节又一窍不通,难得竟觉得窘迫。
“是,”重楼动了动嘴唇,终于想起来并手行礼,“拜见……父皇母后。”
姜皇冷着脸移开眼,并不应答。
“好了,莫要吓着孩子。”姜后笑着招呼重楼,她同姜皇坐在一处,看上去要年轻许多,明艳而端庄,与龙葵的眉眼极像,但多了岁月的妩媚和慈祥。
她见重楼鹤立如松,清俊朗逸,只一眼已是满意。丈母娘看女婿,越来越欢喜,招手唤重楼:“孩子,过来。”
重楼应声走近,仗着身材优势这才瞥见后头的龙葵,猫儿一样依偎在姜后身侧睡得正酣,眼睛又红又肿,想来是哭惨了。